黄帝
　　——历史人物小说系列之八
　　
　　常羊山的雾气在黎明前凝结成霜，刑天摘下青铜面具，露出布满图腾的面庞。他用指节叩击胸甲，空腔共鸣声惊起满山寒鸦。这是巫觋部族延续千年的战前仪式，当最后一声震颤消散在晨风里，山脚下已传来战鼓轰鸣。
　　青铜战车碾碎薄霜，轩辕旗上的玄鸟在霞光中展翅欲飞。黄帝立于云纹车轼后，九旒冕下的目光穿透晨雾。他看见山顶那个魁梧身影将玄铁巨斧插入岩层，暗红斧刃震落碎石如雨。
　　"礼法昭昭，天命煌煌。"黄帝的声音裹挟着风雷之威，"尔等巫祭以人牲通鬼神，当受天罚。"刑天拔出腰间骨笛，凄厉音波掀起血色气浪。十二名巫祝从山岩裂缝中浮现，他们裸露的胸膛上爬满咒文，抬着通体漆黑的祭鼎缓步上前。鼎中沸腾的液体泛着诡异青芒，那是三百童男童女心头血炼制的巫药。
　　轩辕剑出鞘的刹那，山体崩裂。刑天足踏龟裂大地跃向半空，干戚双兵交击迸发雷火。斧影化作赤鳞巨蟒，盾风凝成玄甲灵龟，上古巫术具象的凶兽与轩辕剑的金龙绞杀在一处。云层被神力撕开缺口，血雨倾盆而下。
　　剑光斩断巨蟒七寸时，刑天的青铜护额应声而裂。他看见自己的血珠悬浮在雨幕中，每一滴都映出部族神庙燃烧的景象。当轩辕剑贯穿他咽喉的瞬间，十二巫祝同时引爆祭鼎，青焰吞没了整座山峰。
　　头颅滚落山崖时，刑天的右手仍死死攥着斧柄。他听见颈腔喷涌的鲜血在歌唱，那些飞溅的血珠化作万千毒蜂扑向黄帝车驾。无首身躯突然暴起，双乳裂开猩红竖瞳，肚脐撕扯成獠牙巨口。失去头颅的战神以更癫狂的姿态挥舞干戚，每一击都在山体刻下深逾丈许的沟壑。
　　黄帝割破掌心，以人皇之血在虚空画出山河社稷图。当万里江山的虚影压向常羊山时，刑天的躯干正在血泊中重组骨骼——被斩断的颈骨生长出森白獠牙，脊椎节节爆响延伸为蝎尾。他折断自己的肋骨插入地面，刹那间血池翻涌，无数白骨手臂抓住黄帝的冕服下摆。
　　"礼...法..."刑天破碎的喉管里挤出混沌嘶吼，肚脐巨口喷出黑雾腐蚀社稷图的金边。他的战斧劈开虚空裂缝，九幽深处的怨灵顺着裂缝爬满山崖。轩辕剑的金光在怨灵浪潮中忽明忽灭，直到黄帝将剑锋插入自己心口，引动紫微帝星之力才撕裂阴霾。
　　当社稷图完全展开时，刑天正在用盾牌切割自己的大腿。血肉飞溅处生出八足蛛腿，带着残躯撞向金光最盛处。这次冲击震塌了半座常羊山，飞沙走石中，人们看见无头战神的身躯被山河虚影寸寸压碎，但他断裂的手骨仍握着斧柄，在岩壁上刻下最后一道咒文。
　　三日后，血雨停歇。奉命搜寻的士兵在悬崖边缘找到刑天头颅，那怒目圆睁的面孔已与山石融为一体。每当月圆之夜，山风中仍会传来斧盾相击的铮鸣，直到千年后某个采药少年误触岩壁咒文，凝固的血珠突然开始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