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县三访孤老上河记
　　——袁了凡在宝坻系列小说之四十三
　　
　　
　　雪下得好大，宝坻蓟运河河堤上的树木都冻成了铁黑色。一天傍晚，袁了凡带人巡河。他踩着及膝的积雪往河套走，忽然听见柳枝簌簌的响动。拨开挂着冰棱的枝桠，他看见一个佝偻身影蜷缩在一个临时搭建的窝铺里，小小窝铺上积着一尺多厚的冰雪，窝铺门口结着拳头大的冰碴子。
　　"老丈如何竟住在这里？可是在避雪？"袁了凡大声问。老人并不说话，那一刻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攥住他腰间的一把尖刀。
　　“老丈，家住哪里？”袁了凡并不害怕，他怀疑老人是否还活着。他脱了外罩为老人披上，招呼随从赶快端着热腾腾的姜汤，拿了米来。
　　“讨饭人独来独往，四海为家”老人喝了姜汤，似乎缓过神来，裹着破棉被坐着，仍面无表情。
　　袁了凡掀开老人面前的鱼篓，一看里面摊着少许鱼虾，老人说，"这是蓟运河龙王的送来的礼物。"
　　“龙王？”袁了凡没有听清楚。他发现自己最近耳朵有些背，下属说话总是感觉声音太小，听不清楚。他想，或许，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能是这老头口齿不清的缘故吧。
　　他的思绪就这样绕了个圈还没有回来呢，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推开柴门望去，大雪中，一行人举着火把闯进河滩，”渐渐近了，勒住缰绳。他看到来人腰间挂着刻有"漕运督办"的鎏金牌。
　　"袁大人！"袁了凡见到一名小衙役呈上文书，"总督大人求见，说宝坻河道私搭乱盖，影响汛期泄洪，必须清除......"
　　围坐着的老人突然站起，站在来人面前“你们当官的还让百姓活着不？”。大雪纷飞中，老人驼背的腰背竟然挺直。
　　来人将头上的貂皮帽子往上一支，露出一只鹰眼，嘿嘿一笑，举起马鞭要打。袁了凡抢前一步站到老人面前，伸手拦住举起的鞭子，“且慢！”
　　“你是何人？”来人中为首的，令马后退两步，马似乎有些不甘，灰灰的鸣叫，在原地踏步。
　　“在下袁黄”袁了凡一身正气。
　　听此，一“漕运督办”从后至前，向那为首的耳语了一阵。袁了凡感觉自己的耳朵越发背了，听不清。
　　“袁，欧，是袁大人……既然如此，袁大人，限三天清除全部违建，三天不办，依法清除！”
　　又听一声“走！”“漕运督办”一行人转身打马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五更鸡鸣时分，袁了凡再次来到老人住的窝铺。他见老人已经起床，正在屋外的灶台前熬粥，锅里翻腾的米粒竟散发出奇特的异香。"老丈，把家搬到村子里吧，房子已经找好了，这是给你的拆迁款......"袁了凡从怀里掏出银子递上。老人突然一阵剧烈咳嗽，破旧的饭碗里盛了暗红色汤药都颤抖起涟漪。
　　……
　　数月过后。一场暴雨突如其来，让人们措手不及。
　　正是子夜，当浑浊河水漫过河床，爬上河堤时，老人拄着棍子敲起了铜锣。他大声呼喊着，乡亲们纷纷拿了木铣、绳索和苇草，冒雨来到堤埝上。袁了凡指挥一行人在渗水处，查找添堵缺口。在他的不远处，那位拄杖老人正扶着树立在洪水中警戒标尺，在水中勉强站立。在风雨中，他似乎看到了大队人马朝大堤赶来，他慢慢地倒入水中……
　　河堤保住了。大雨停止了。当人们找到水中的老人时，老人的衣袋里鼓鼓的，里面是他编的草蚂蚱，这些草蚂蚱是他用来祈福的，每只蚂蚱翅膀上都系着五色丝线。
　　袁了凡接过老人用过的手杖，微微发抖，他记得老人说过的一句话："洪水不是从天上下来的，真正可怕的不是洪水，而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