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小说）
　　
　　我抱着纸箱站在302室门前时，钥匙在锁孔里卡住了三次。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显示凌晨一点十七分。
　　"需要帮忙吗？"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回头看见玄关处晃动的台灯下，男人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眉骨处有道淡色疤痕。他正用钥匙串上的迷你手电筒照着我，光束晃得人睁不开眼。
　　"刚搬来的？"他收起手电，"我住301。"
　　我这才注意到门牌号。电梯三天前就停运了，我抱着三箱书爬了七层楼梯。此刻双腿发软，钥匙终于"咔嗒"转开时，男人已经接过我怀里的纸箱。
　　"苏棠。"我报上名字，看他肩头蹭到的墙灰在月光下泛着青灰，"顾先生？"
　　"顾沉。"他转身往楼道里走，"先放我厨房吧，你房间的灯管坏了。"
　　我跟着他穿过幽暗的走廊，霉味混着某种药水的气息。301的门缝里漏出暖黄光晕，他转身时我瞥见他左手腕内侧的疤痕，像条苍白的蜈蚣。
　　第二天清晨我才知道，顾沉的房间和我的只隔着一堵薄墙。他煮咖啡时的瓷杯轻碰声，翻书时纸张的沙沙响，甚至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我试图用耳机隔绝这些声音，却在第三天清晨被剧烈的咳嗽惊醒。
　　"你该开窗。"顾沉的声音从隔壁传来，"空气里有霉菌孢子。"
　　我掀开窗帘，看见他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台前。晨光勾勒出他单薄的轮廓，他手里捏着白色药瓶，正仰头吞药。药瓶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
　　我们开始在公用厨房相遇。他煮意面时我煎蛋，电磁炉的嗡鸣声里，我注意到他总把药瓶藏在洗碗布下。直到某个暴雨夜，他撞开我房门时，我看见他嘴唇发紫蜷缩在地板上，急救喷雾从颤抖的指间滑落。
　　"哮喘。"他咳着说，"别碰我。"
　　我蹲下来扶住他发冷的手腕，发现他毛衣袖口磨得发白。"你该告诉我的。"
　　他摇头，呼吸像破旧的风箱。我摸到茶几上的绿萝，扯下几片叶子塞进他嘴里。那是我从老家带来的最后一株植物，此刻在暴雨声中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后来我们开始在深夜分享同一盏台灯。他弹钢琴时我写方案，琴键声漫过薄墙，像月光在地板上流淌。某个失眠的凌晨，我听见他哼《月光奏鸣曲》的旋律，突然想起搬家那天他毛衣上的墙灰——或许那不是灰尘，而是石膏粉。
　　"你母亲又打电话催婚了？"他突然开口，手指在琴键上悬停，"我听见你挂断时摔了手机。"
　　我蜷在沙发里，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在月光下泛青。他手腕的疤痕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顾先生，"我摸出钱包里的借记卡，"我下个月的房租......"
　　他突然按住我的手。指尖传来细微的颤抖，"苏棠，你闻到绿萝的香味了吗？"
　　我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把绿萝移到了窗台。新生的嫩芽在夜风中舒展，叶片上凝结的水珠折射出细碎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