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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眼看世界6--青儿和大狗

凌碎子
2003-12-06 22:09   收藏:0 回复:3 点击:3799

   
   距离那次的伤痛已有半年的时间。这半年,我都是浑浑噩噩,周而复始地过着每天的生活。我早上起床、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月末去拿两条不算新鲜的鱼作为薪水。天天喝汽水、吃薯片,虽然工作劳累,体重却日趋上扬。我想我不在乎,真的。面对世界的丑恶、猫性的残酷、难以承受的巨变,我已经学会不用脑子去思考问题,只要跟随着习惯,日复一日。我觉得只要不再付出感情,就不会伤心。
   你们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是跟着爷爷和爸爸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妈妈。是的,人类的感情我似乎可以慢慢理解了,因为我在最最伤痛的时候,最想念的也是我的妈妈。
   其实妈妈住得离我并不远,只要出了小区的门穿过三条横马路就到了。在这半年里,我没少往妈妈那里跑。妈妈的主人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她十分喜欢我。每次都用牛奶招待我,因为妈妈喜欢喝牛奶。个别时候,我会留下来过夜。妈妈的被窝有着妈妈独特的味道,还有老太太家干净的味道。
   妈妈从不问我什么,我也从不说。我常常是在觉得活不下去的时候去找妈妈的。有时是清晨,有时是下午,有时是晚上。只要能呆在妈妈身边几个小时,喝些牛奶,就会感觉到内心平静下来。而我的主人也因为这样和妈妈的主人来往了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女主人,竟是那位老太太的女儿!原来,当我的女主人还是个小姑娘时,因为爱上了现在的男主人而遭到了家里的反对,于是一气之下,毅然地与家里断绝了关系,与爱人生活在了一起。当时老太太家里有三只猫,一只是爷爷、一只是爸爸,还有一只就是妈妈。女主人十分喜欢家中的猫,于是从三只中抱走了爷爷和爸爸,却不知爸爸已和妈妈私定终身。此后的日子,爸爸妈妈克服重重困难一直偷偷地见面(连妈妈的地址都是爸爸告诉我的)。后来就有了我。出生后的十天,碰巧被路过的小主人看到,大概觉得我活泼吧,就问老太太讨了来。当爷爷和爸爸看到小主人抱回家的是我时,激动坏了。多复杂的事,却又如此地巧合。
   不过我想你们和我一样,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我知道的是,我永远都忘不了的,倒是她们母女邂逅的样子。当老太太敲开了我们家的门,她和女主人一起呆掉,然后放声大哭的样子,我一辈子都记得。我大概知道老太太和女主人一直都很后悔,但因为种种…… 反正她们很感激我们,还说有时人不如猫啊。听到这话,感觉怪怪的,没来由地湿了眼睛,也想学她们放声大哭,可试了几下都发不出声,只能流眼泪。突然觉得好满足,爸爸妈妈爷爷都在身边,还求什么呢?感动,是我从她们谈话中听来了一个词,我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是否恰当,但我还是尝试地说一句:我很感动。你会怎么想呢?
   我想我的灰暗期算过去了。因为从那天开始,我的世界又恢复了色彩,一切看来都好美。而我象获得新生一般,重新认识身边的人和事,有了希望、有了动力。我开始控制饮食、保持身材,期待有美好的爱情出现在我身上,期待有美好的未来让我创造。
  
   还没提到“大狗”。他是我男朋友,后来变成了我的丈夫。大狗不是狗,他是一只猫,一只英姿勃勃的猫。他出现在我新生后。我想我当时一定十分可爱,有活力而又热情,所以大狗才会喜欢上我。大狗家就在老太太家隔壁,因为我后来常常去妈妈那里吧,我和大狗有了第一次邂逅。
   大狗家里也只有一个主人,是一个脾气怪怪的中年女人。她在家里养了一只猫一样大小的狗,养了一只狗一样大小的猫。有一次我从妈妈家里出来,正好碰上这女主人去遛狗,面对面地遇到了。她家的狗长得很没气质,但还比较有礼貌。他和我打了招呼,我好奇他的身材,于是走过去和他站在一起,哈哈,这个家伙居然不比我大多少。最有趣的是,他是标准的“娘娘腔”,戴粉红色的蝴蝶节就算了,说话也学女生的腔调。听他主人自豪地在向别人介绍,说他是“宫廷狗”,仔细看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宫廷”因素在里面。他长得一只塌鼻子,而且鼻子周围有一圈黑。于是坏坏地问他:“你是不是以前在宫廷的炊事班就职?主要负责烧火?要不然怎么被熏成这样?”看着他犹如自尊心受到很大打击般呜咽逃走,我乐得站也站不住了。就在我要走的时候,看到上来一只猫,一只好大好大的猫。没错,他就是大狗。后来就很自然地认识了,知道他也是那女主人家里的一员。虽然同是家中的宠物,他的待遇可差得远了。他不大在主人家里吃饭,回来通常只是睡觉。几天不回来主人也不关心。家里门上有一个好大的活动门板,就是他的通道。相反的,“阿咪”的待遇倒好得很,阿咪就是刚才那条狗(我说这女主人怪吧,给狗取个猫名字,给猫又取个狗名字)。他有配餐表,每天吃什么吃什么都有规定,定期去看牙齿、做美容,每天还出去散步。大狗和我说这些的时候好象讲故事,一点都不关自己的事一样。我问他不觉得不平衡吗?他说这是命,每个生物命运都不一样,但总归各有各的好处。我似懂非懂地听着,觉得有点崇拜他了。
   接着他又讲了他的生活,其实外面的世界也很精彩的。自己打拼自己享受成果。对了,忘了讲大狗的身世。他的身世他自己也搞不清,估计谁也搞不清。他长得一身象黄狗一样的皮毛,不知是什么猫。后来,我来看妈妈的时候就常和他在楼梯口聊一会儿。再后来,我看过妈妈就和他出去玩一会儿。再再后来,我没事的时候就来找他玩。
   和他在一起很快乐,很自由,很享受。他非常有趣,会做一些怪怪的事情,然后还大大方方。记得有一次,我们在附近公园的草地上玩累了,于是就躺在一起晒太阳。他突然说,你等我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回来了,拖着一个烂木桩子,上面绑着几根皮筋,说这个东西叫“拨响”,意思是一拨就响。然后他也躺下,和我头顶着头,把那个拨响放在脚丫子边,拨了两下。居然出声了,而且还有点好听。他又说要唱一首专门写给我的歌,叫做《太阳晒吧,不是罪》。
   “在我很小的时候,一晒太阳我就闭眼好似在受罪。在我长大的时候,享受晒太阳我还没学会。直到今天遇上我的她,我的心不由自主跟着她飞,才发现晒太阳是一种陶醉,心里美。太阳晒吧晒吧晒吧,不是罪,我不在乎被晒出多少眼泪,只要有她在我的身边,晒死我,我也绝不后悔。太阳晒吧晒吧晒吧,不是罪,别管我的样子多么狼狈,爱情滋味那么甜美,就算要了我的小命,我也给。”
   真是笑晕了,我想我也永远忘不了这一幕了。原来大狗一向不喜欢晒太阳,但我喜欢,所以他常常陪我晒太阳。因为,他喜欢我。我呢?我想我也喜欢他吧,嗯,应该是这样。
  
   我们的爱情很快就给我的家人知道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居然全体反对。理由是大狗的出身不详,与我们纯种波斯家族不般配!而且他们还对我进行了一系列的封锁打击政策。爸爸天天做我的工作,说大狗看起来怪怪的,出身不详性格也野,和他在一起必定是不会幸福的。爷爷则从波斯家族的未来考虑,觉得我们的后代是有辱蛋级家门的。妈妈呢,天天我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不允许我和大狗见面。
   我没想到新生的快乐和再度恋爱的快乐这么容易就被摧毁了。我那模模糊糊的信誓旦旦,在我还没看清它到底是个什么“旦”时,就消失不见啦。失望、难过,但并没有回到当初活不下去的地步。我体验的是另一种苦痛,一种不为人知,又渴望为人知的苦痛。我本来不相信世界上有天长地久的爱情,但得知爸爸和妈妈的故事,让我对感情重新有了希望。我想爸爸和妈妈能够长久地在一起,应该不全是因为彼此都是波斯族吧。
   天天被妈妈监视着,我索性不再出门,整日在家里睡觉吃东西晒太阳,不和他们说一句话。好些日子没见到大狗了,不知他怎么样了。当初不确定的爱情,在分开的日子里突然变得格外明显。是的,我很想他。我还无法确定他是否对爱情很坚持,还是象白玉那样,朝三暮四。满腹心事也好,无忧无虑也罢,每天还是该早晨是早晨,该晚上是晚上,不会因为这些迟到或早到一分钟。
   后来一天晚上,小主人回来得特别晚,居然又抱回一只猫。不错,那只猫就是大狗。他连续在我们楼下呆了五天五夜,小主人看到他可怜才抱他回来的。被抱回来的大狗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看到我的一刹,眼光一闪。只有我明白,这一闪的意思。于是我心里也一闪。爷爷爸爸和妈妈毕竟也是经历过感情的,很快地明白了他的心意。大狗的痴心行为打动了他们,于是同意了我们的交往。
  大狗在我们家里呆了三天才完全恢复健康。在这三天里,我都省下自己的那份牛奶,给他喝。然后靠在一起在阳台上晒太阳。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心灵相通是不用说话的吧。我想我可以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他,然后和他一起过日子,舒适的也好,奔波的也好。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虽然我没有明白地和父母爷爷说,他们也知道我的决定了。在家住的最后一个晚上,从不看电视的我,静静地蹲在三个主人旁边,看着他们幸福的模样,最后一次感受这温暖的气息。然后和父母爷爷睡在一起,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离情依依,醒时还发现我们紧紧靠在一起。我想我不用伤心,我仍然会拥有温暖的气息,仍然还会有浓浓的亲情,这些大狗一定会给我,只不过是换了个方式。也许我还会有更多……
  是的,然后我就离开了这个从小长大的家。我挨个舔了睡梦中的主人,希望他们一直记得我;我挨个和自己的家人蹭蹭头,算是个简单的告别和感谢仪式吧。我又流眼泪了,还是两滴两滴的。不过,我想这应该是我唯一一次因为一个美丽的原因掉泪吧。
  
  以后的日子一直到现在,我都是和大狗生活在一起。我的决定是对的,大狗给了我更多。无论是感情还是其他精神力量。我把以前的工作辞了,和大狗一起经营了一间“咪仔吧”,是猫咪聚会、聊天、交友的中心地点。吧里的所有食物、饮料都是猫咪自发捐献的,包括我和大狗的食物,一部分也来自于此。虽然食物没有以前在家里精细,但生活却亮丽起来了。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生命是可以给别人带来快乐的。而带给别人快乐的快乐,是一种怎样的快乐啊。我们有很多要好的朋友,可以一起玩耍、聊天、出游……
  连心底都是清亮的蓝色,这是不是就是幸福的感觉?
原创[文.浮 世]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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