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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印象·青衣

莫裳青衣
2003-12-22 08:54   收藏:1 回复:1 点击:932

    从小我就不是一个安分的孩子,我希望自己走远一点再远一点。
   很小的时候想去西藏,那是一个藏在心里辗转了太久的梦。我固执地相信,我曾在那一片天高地阔的地方载过歌载过舞,彼时的我笑容灿烂,装扮艳丽,腕上脖间足踝有无数的银饰叮叮当当不断闪着光芒。
   也许赶上了西部大开发,后来西藏火了,大伙儿一拨一拨都想去,于是我缄口,我也想去,可是我不再告诉旁人那是我曾经的梦。
   初中那年读到三毛,想着也要万水千山走遍,想到激动得发抖。后来去念书,妈妈为我整理行李,临别时两相依依,其实我心里除了高兴还是高兴,终于有了一个人的自由。
   必须承认,我热爱着各种各样的江河湖泊,我有着浓浓的水乡情结。
   小时候,父亲和其它当兵的一起去摸鱼,我趴在岸边兴奋地说那里有那里有,一头栽进了太湖,妈妈说我喝了许多水,肚子圆鼓鼓,旁边幸好有只水牛,在水牛背上吐光了水才救回来。
   回浙江的那一年,我们舍不得养了很久的一对金鱼,那两条鱼,一条是黑的,一条是红的,都有父亲的拳头大了。妈妈找了一个玻璃瓶,可是后来在轮船上,它们翻着身子肚皮朝天,吃力地开合着嘴巴,只好放生到太湖里。
   有一次对一个朋友说,我是那么地希望有个人可以挥舞着轮船票跑到我身旁,拉着我的手带我走,我一定会弃了一切,天涯海角随了他去。
   朋友说,为什么一定要是轮船票不是飞机票呢,我说坐飞机会晕呀,他说未必轮船不会晕,我说轮船会好一点,谈到后来,他笑笑,怎么像是咱俩在讨论如何私奔,我亦笑,他只是朋友,且早已入了围城。
   不喜欢池莉,可是却为她笔下爱情的温床而动容,多半发生在渡口上轮船里,总是一个武昌一个汉口,伴着长长的汽笛来来往往,便这样轻轻地轻轻地荡漾开来。
   我和完颜亮一样地热爱着江南的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江南在我心里,是声声曼,是斜风细雨红花绿柳,是吴娃双舞浣纱碧玉,是南朝四百八十寺,是春来江水绿如蓝,是后主的一树梧桐,是清照的蚱艋轻舟,是才子佳人吴侬软语在二十四桥的明月清秋。
   我一直没有说过,我喜欢绍兴,一直都不想承认,它也是江南的水乡古镇。心仪的古镇,是同里,是周庄,苏叶笔下的寂寂流水,落寞江南。
   背着很大的包,带着三脚架,我行走在鲁迅和总理的故乡。那么多的古迹令人惊奇,绍兴的景点非常集中,逛街的时候一不小心便能路过几处名人的故居与书屋。
   我不断地走进这一条或者那一条小巷,空空的风钻过空空的小弄,青砖上的苔藓,剥蚀的木门。有些老人坐在门口,表情呆滞。
   突然就有许多小孩子跑了出来,在窄窄的弄堂里嬉闹。我手里抓着把茴香豆,站定了长时间地看着他们,忍不住嘴角的微笑。
   曾经多次带着本书独自坐在西园的石阶上,盘起腿,看摇晃的湖水,一只乌篷船吊在岸边,被风吹得来来回回地荡。我把吃完的果皮收起来,跑到亭子的另一面,小心地塞进垃圾桶里。
   仓桥直街的改造令人难过,我不想去看那一溜整洁的赭色木门,有人靠在门上捧着饭碗,我想起沈园的VCD放出来的高山流水二泉映月,想起兰亭上那一对白白胖胖的鹅,影跑过去赶它们下水,光线不够,我来不及支三脚架,手持着抓拍,很多人挤在曲水流殇前合影。人非了物也非了。
   我是那么地想去苏州,秋雨笔下的白发苏州,想在那个小城里清静地工作淡淡地生活。影说你过来陪我,于是我义无反顾地抱着行李来了,钱塘的潮声哗哗地漫过来卷起我。
   漫步在白堤,有姜花的香味追着,我握了把湘妃骨伞,想像着断桥上的那一次相会。湖水粼粼地耀眼,这样的西湖,如果没有什么故事发生,实在也是不可思议的。
   清和坊间买到现磨的楠木梳子,一把梳子需要二个小时的敲打。我一直后悔当时自己习惯性去还价,只花了五块钱的东东现在仍是爱不释手,实在是赚到了。
   有人在吴山天风下放风筝,拖着长长的尾巴,翅膀上安着两只灯,我拉着影的手,兴奋地跑过去,有风从天宝年间扑面而来。
   一只猫站在街心,眼睛诡异地发光。我轻轻地呼它,我把所有的猫咪都唤作咪咪。它轻轻跑过来,歪着头在我裤脚上擦了擦,又轻轻地跑开。我再呼,它回过头看我们,遁入了黑暗里。
   有一个卖烧饼的武大郎,腰里扎着白布条吆喝着,我看到三碗不过岗的字样。旁边有人在做面人儿,一双手搓啊捏的,就出来一个孙猴子趾高气扬地擎着金箍捧。
   去喝了碗龙头大壶里浇泡出来的芝麻糊,洒着一层细细的白砂糖,夹着小朵小朵的桂花,很像小时候妈妈做的山粉糊,甜甜的黏黏的。
   穿过拥挤的人群时看到一家中式服装店,精致的水袖滚边,牡丹缠藤鹊鸟踏枝,葡萄荷花云纹蔓草。真想拨开帘子,去寻一件千年前裹住我曼丽身段的月白小袄。
   买了一包即食的莼菜,只为了泡在水里面那小小的一如嫩荷般卷卷的叶子,回来了才发现不小心弄丢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
   我和影坐在地板上,吃着买回来的卤味,听见有声音在呼唤,细格子窗棂后的旧时女子,尖尖的下巴,怯怯地眉眼,团扇秋风,纤手如玉。有人敲着梆子铿锵地走过来,待我抬头定晴,他们都徐徐退去,烟消云散。
  
   2003.9.14 16:20于杭州
  
原创[文.在]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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