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飞舞琴铮-个人文章】
红色花朵好孩子
□ 飞舞琴铮
2003-12-24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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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止一次在睡梦中看见这个男人。他转身对我微笑,我也笑,然后我们就牵着手一起奔跑起来。风在耳边呼呼作响,眼前开始出现一片金色的花海。美丽的向日葵朝着我们微笑,和着植物清香的风扑面而来。沉醉。
可是梦是没有声音没有颜色没有气味的,所以我始终想不起来在那虚幻的世界里一遍一遍亲切唤着人的名字。便如同记忆,对于那些丢掉了的重要环节,越是想要使它变得清晰越是难以记起。甚至,遗忘的更多。
所以我不常回忆,也不常想念。
林楚常常捧着我的脸问,孩子,要怎样做,才能让你感觉到温暖。
我对他隐瞒了那个金黄色的梦。我曾在梦里感受到海洋一样宽广的温暖,但是我不能告诉他。怕说了,这个梦就不能实现。
通常越是紧握手心的东西越容易失去,这已经是个愿望和现实背离的世界。我选择不说,也因为觉得自己太傻。
由此看得出我已经是一个非常迷信的人,面对无法预料的未来,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心底的愿望,希望借助未知的力量来实现。
我问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朋友:怎么样才叫恋爱?她脱口答道:两个人互相喜欢然后在一起生活就叫恋爱呀。
那么我和皓之间,算不算恋爱呢。
皓是这几年我唯一没有办法放弃想念的人。我仍然想要知道,我们在一起时,他是否爱我。
他是一种疾病,从遇见他的第一天开始,我便害上了这种病。我相信是他的红衬衫他的红色太阳眼镜将我毒害至此,使得我不能再好好去爱其他的人。曾经问他为什么那么喜欢红色,血一样的红。他说那代表爱和激情。
十六岁应该是花一样的年纪。十六岁的我穿着绿色牛仔裤红色外套顶着红色的帽子像朵花儿一样走到皓的面前,举着手中的绿色刨冰问他:你吃么,这个,很好吃的。
我的视线穿过人群一下子就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脸也正朝着我的方向。我宁愿认为那一刻他也看见了我,冥冥中我们注定要相遇相知。
皓是疾病,那么我是什么呢?
我是好孩子。这是林楚说的。
我喜欢上完课就去找皓。那时他的住处是离铁路很近,离学校和我家都很远的一所与周围建筑孤立的平房,有一个很小的院子。八十年代的房子,外面的墙壁已经变成灰黑色,只有屋檐下的少数地方可以看出粉刷的痕迹。里面全白,使房间看起来不那么拥挤。
第一次进去的时候我倒抽了一口气,那里面竟然放满了画。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好象是把整个世界都塞进了这么一个小房间里,任何置身其中的人都会感觉自己是渺小的,甚至是多余的。
喜欢画画的人,内心一定存在一个完美的世界,不论眼里盛装的世界有多么丑陋和肮脏。
他喜欢叫我小红花。我很高兴他可以把我们的初次见面,连同那些画一起存放在记忆里。这算是小女孩的心态吧,只要对方有一点点看重你,就会像得到了整个世界一样快乐。
小红花,我们来种向日葵怎么样?
好呀好呀!可是怎么种呢?我不会……
有我在呢。
我们向一个农妇要了株向日葵带回去种在院子里,我每天都要去看看它。皓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站在阳光下为它唱歌,围着它跳舞,皓说你看我们快变成花儿了。
终于,在夏天临近的时候它开花了,花朵虽然还小,但在阳光的照耀下仍然散发着这种植物特有的朝气。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太阳,它该怎么存活下来。
花开了,可是皓却开始变化,让我难以接近。
有一次我进门时他正在打电话,脸阴沉沉的,看到我来便迅速结束了通话。
谁呀?
我妈。
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以及他的家庭。我知道的,仅限于这间房子,这些画以及那株向日葵。他越来越沉默,不画画,也不会对着我微笑叫我小红花了。
皓你怎么了?我怯怯的问他。
没怎么,我不是好好的么。
他在地上摁灭了烟头又从手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燃。
皓的画架又支起来放在窗户旁边,我走过去。是刚刚动笔的画,惨淡的绿色。我向窗外看去,阳光下的金色花朵正在微笑。
我说这幅画完成之后送给我好么,他点点头。可是当我再次去的时候,皓已经不见了,房间里的画也全部消失,连同那未完成的承诺。唯一剩下的,便是那株花了。我第一次发现它是那么孤独。
也许他终于被他妈妈逼着回家了,也许他早已经厌倦了这里的生活。他就这样不给解释的丢下我了。
没有想到那所旧房子还在。远远看见院子里的竹竿上挂着白衬衣,进了院子发现房门开着却没有人在。向屋里望去,可以看见正中间的方桌上散乱的放着麻将,香烟盒,还有一些零钱,大概是玩完之后忘记收好了。
原来种花的地方已经开满了月季,各种颜色相间生长着。鲜红,粉红,雪白,淡黄。风吹过可以闻到淡淡的花香,为这个小小的院落添了些生气。
看到窗口斜放着的画时我的鼻子一阵酸楚。红色向日葵。小红花。
皓抽着廉价的香烟歪着脑袋进来时还哼着流行歌曲,以前他是最讨厌那些盲目流行的东西的。他穿的是白色衬衣和黑色外套,那双充满梦想光芒的眼睛也变得有些呆滞。
看到我他叹了口气然后说怎么是你。他的脸上并没有惊异的表情,他知道我迟早会来,所以在这里等待。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叹气。
随便坐吧。于是我就“随便”的坐在他给我腾出空地的沙发上。这里曾经也非常拥挤,不同的是现在房间里堆放的都是杂物。
他到窗边单手提了画走到我面前,像个痞子。秋日的阳光从屋外斜射进来,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幻觉。
喏,你要的。
恩。谢谢。你每天都做什么呢?
玩呀,睡觉呀。有时候去爸爸店里帮忙。
这样的对话持续了二十分钟我就起身告辞,带着我们的红色花朵。陌生的地方总使我产生恐惧。
林楚,男人在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叹气?
可能无奈可能累到承受不起。
我们都累了,所以我相信在看到彼此的改变之后我们都放弃了,同时内心变得轻松起来。谁说的,时间是治疗伤痛的良药。我的病,已经好了。
充满红色的激情和爱的过去已经封存在我手中的画里,从前想要弄清楚的问题想要了解的的事情也都不再重要。
我把它拿给林楚看,他说天呐,为什么是红色的。
因为我没看过真的向日葵呀。
林楚骑着单车带着我来到郊外,然后拉着我的手一路小跑,跑的时候我耳朵旁边不停的有风呼呼的吹过。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动,像要飞跃出来。我在心里喊,我的梦,我的梦成真了。
快看,漂亮么?向日葵就是这样子的孩子。
恩。林楚,我梦见过你。
真的?什么时候?
真的呀。我是好孩子,不骗人的。
作者签名: 請 請在黎明到來之前將我殺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