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希是在春天带我去那个小屋的。老人很老了，从他脸上的皱纹和颤抖的手可以看出来。头发花白，深深的皱纹布满脸上挤得脸有点梵高的味道。其实他并不奇怪，也许只是孤僻，只是太老了。
　　 我带给他一盒枸杞子松糕。那是父亲喜爱的食品。
　　 看见盒子时他停了一会儿。你，---是小学的老师？他颤颤地问。
　　 恩！我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浑浊的缠着血丝的眼睛。
　　 你父亲来过这里，二十年前。他的浑浊的眼睛有一道清晰的光。
　　 你们认识？奇怪，来之前父亲为什么没对我提起过这样的一个老人。
　　 他是让你来要一样东西的。他有些哀伤的口气。
　　 没有。是学生带我来看您的。
　　 言老师是最好的老师。小希自豪地告诉他。
　　 他微微地唏了一下，脸上少了点对我敌对的味道。
　　 如果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吧。少来找我。---你们会惹祸的。他没有出小屋来。我回头看那小屋，石头垒成的墙壁房顶，经年月的洗刷潮湿而灰暗，几株杂草在屋檐随风飘摇。
　　 老师，那房子像要倒了。
　　 老师，那水为什么那么绿。
　　 老师，那里有一棵草。
　　 那潭水绿得看不见底。一棵草，在水上漂啊漂，漂啊漂，一只游走着捉迷藏的鱼。小小的白嫩的手敏捷地划向它，一阵旋涡急速地流转，转向深不可测的绿。
　　 雾气沉沉地沉沉地盖下来，我看不见小屋看不见水看不见孩子看不见自己。秦昱在雾气升腾中笑，珂言，来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珂言，珂言你怎么啦。
　　 谁在叫我。是秦昱！是秦昱！
　　 是在路灯下等我吗？真的没事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两边的梧桐树叶子全黑了，灯换了一种颜色，黑的灯罩白炽的灯泡，一根连着一根，直指向灰灰的天空。
　　 游泳池里的水全干了。火红的花掉了一地干了一地。
　　 这么热的天水里一个人都没有，那么清的水啊真想下去。
　　 热气蒸发似的接连着，接连着。
　　 什么东西在面前晃来晃去。穿着白衣服的看不见的脸。秦昱，秦昱！不是，是陌生人的脸。蒙着面，淡蓝色的面具。淡蓝色，孩子说淡蓝色是最好看的。
　　 我使劲地想看清楚他的脸。为什么他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什么都看不见了。福尔马林的味道，呕吐。
　　 太平间？奶奶去世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气味，在那个叫太平间的地方。我吐了，就是想吐。我真的很伤心，可就是吐了。
　　 还有，哪儿很痛，秦昱，你帮我看看，头上，哦不是，是腿上，不是不是，是手上。
　　 ……
　　 光，好亮的光。是不是很久都没见到光了。
　　 真高啊，这是哪里，秦昱，你在哪儿，下面那么多的人在干吗？他们怎么离我很远？我好怕，这里就快到天空了。
　　 珂言——珂言——别怕！
　　 痛！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