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九天-个人文章】
夕阳无语(一)
□ 九天
2004-02-18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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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好久不见了。”
“是呀,好久不见。”我看着眼前的骆日,怎么这样就在街上遇见他了呢,我原本只想悄悄的回来,不打扰任何人的。可是,我就这么在街上和骆日偶遇了,七年的时间,我原本以为已经忘记了他的模样,但是当他在人群中突然叫出我的名字时,我还是知道他就是骆日,和七年前甚至更久以前的骆日没什么不同,依然是以前那个令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无法不喜欢的骆日。
骆日,一个久违了的名字,这个名字已经好些年没有从我的口中叫出来了。也许令我误以为已经忘记他的原因就是,我从没有这么长的时间不念着“骆日”这个名字。从我开始学会说话时,就开始频繁的念着这个名字,因为只要我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叫着“骆日哥哥”的时候,他总是会答应我任何无理的要。骆日这个名字在我儿时就像一个魔咒,只要念出咒语,愿望便会成真。
“找个地方坐坐好吗?”
我点点头,跟着骆日到了“阿里巴吧”,没想到这个水吧还在。我看着那熟悉的摆设,和七年前一般无二,我和骆日在靠窗的桌边坐下,突然觉得时间回到了七年前。以前我就很喜欢坐在这个位置,因为这里可以很好的欣赏到夕阳。
服务员走过来招呼骆日,我听见他叫骆日“老板”。
我看着骆日,他的眼角已经有了几条皱纹,这令我突然感到莫名的心慌,我不禁抚摸着自己的脸,我是不是也变老了呢?
骆日很快和服务员说完话,他转过头,说道:“阿杰走时我接手了这个水吧,这些年我一直让它保持原样。”
“是呀,这里真是一点儿也没变。”我笑着道:“不过除了这里,其它地方真的变了好多。你知道吗,当我刚下车时还担心自己会迷路呢,不过有骆日在,就算迷路我也不怕。”
骆日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水吧里这时候人很少,音乐声迷漫在空气中,骆日的沉默让我感到异常的压抑。
“骆日,你知道吗,这几年我去了好多地方,几乎走遍了整个中国。我还照了好多像,可惜这次没有带回来。下次,下次我一定拿给你看,你一定想像不到我拍了多少疯狂的照片。”
“我结婚了。”骆日突然说道,我愣了一下,笑容僵在了脸上。“我一直打听你的消息,希望能够通知你,可是你一直音讯全无。”
“是吗?”我低下头,看着桌子上自己的双手。“我真的觉得好意外,可还是要恭喜你。”
“湘湘。”他握住我的手。
我抬起头来笑了笑:“我觉得好遗憾,没能参加骆日的婚礼,新娘子我认识吗?”
“是郁都。”
“我早该想到了,郁都是那么的喜欢你,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我顿了一下,叫道:“骆日哥哥。”
“怎么了?”
“你可要好好的对待郁都哟,而且你们一定要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认真的说道,骆日是应该幸福的。
“那你呢,湘湘,你幸福吗?”骆日盯着我。
我捌过头,看着远处的群山:“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还要问呢?”
“湘湘,已经整整七年了,你还忘不了吗?”
“我以为我可以忘记,所以我远离一切能勾起我回忆的人和物,我甚至强压住想见你的欲望,因为我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是我错了,当我越想忘记时,记忆却越来越清晰,我是一个无法忘记过去的人。不管我走到哪里,我脑中全是关于过去的记忆,我甚至不知道这些年我做了些什么,到过什么地方,都认识了些什么人。这七年在我的脑海里全是一片空白,只有当我看着那些照片时我才知道,这七年并不是一场梦。我总是日复一日的回忆着往事,我只靠着这些回忆才一步一步撑到今天的。”
“湘湘。”骆日抚摸着我的头发,从小到大,当骆日不知如何安慰我的时候,总是会这样抚摸我的头了。骆日的一切,我都再熟悉不过了。
“骆日,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够幸福,你的生命中不应该有遗憾的。”
“每个人都会有遗憾。”他看着窗外的夕阳:“你看夕阳那么美丽,不也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遗憾吗?”
骆日的神情令我的心微微一痛:“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这是每个人的宿命。湘湘,你还是这么喜欢夕阳吗?”
我点点头,“骆日,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夕阳吗?”
骆日看着我,没有回答。
我笑了笑:“因为你的名字叫骆日呀,落日不就是夕阳吗?这就是我喜欢看夕阳的原因,不论我在什么地方,只要看到夕阳,总是会想到你。”
“应该还有一个原因吧?”他说道:“当你看到夕阳的时候,你还会想起余辉。落日余辉,你喜欢的是夕阳西下时最后的光辉。”
落日余辉,是呀,我爱上了夕阳那令所有人都陶醉的光辉。我喜欢夕阳,是因为骆日,还因为余辉。
我闭上眼,事隔多年,当我再次回到这里,欣赏着夕阳时,眼泪还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不论经过多少年,我也忘不了余辉,因为自我记事起,记忆中处处有余辉的身影。
“这张照片我一直带在身边。”骆日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这是我们童年最美的回忆。”
我接过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久久的凝视着。那时的我还扎着两条长长的辫子,头上戴着骆日和余辉为我编的花环。那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坐在河边一块很大的石头上,骆日坐在我的右边腼腆的笑着,而余辉则顽皮的抓着我的辫子扮着鬼脸。我手捧着刚摘来的一大束不知名的野花,河水泛着点点的金光。夕阳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让一切美得不可思议。那天正是我九岁的生日,事隔多年,只要我一闭上眼睛,仍然还能听到那时的欢声笑语,闻到漫山野花的香味。
我将照片翻过来看着背面,上面还有我用钢笔歪歪斜斜的写的字——落日余辉花含香。
我苦涩的笑了笑,这是我想出来的句子,里面包含着我们三人的名字。“落日余辉花含香。”我喃喃的念着,恍惚之中,似乎听见余辉淘气的叫着“韩湘子”。
我叫韩湘,可余辉却总是叫我韩湘子。
“湘湘,你没什么吧?”骆日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我摇摇头,夕阳此时已经沉入地平线之下,可是我还要为过去痛苦多久呢?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二
骆日和余辉都是我小时候的玩伴。骆日的妈妈是我妈妈的好朋友,而余辉的妈妈又是我外婆的干女儿,所以我几乎一出世,就和他们认识了。
骆日是我们三人中最年长的一个,他是一个特别文静的男孩,从小便不爱说话,脾气也好得不得了,在我儿时的忘记中,从未见他发过火。
骆日对我特别好,听妈妈说,我还是婴儿时,骆日便整天整天的坐在我的摇篮边守着我,还会把他所有的玩具都堆在我的身边,给我讲一些谁也听不懂的故事。
骆日的这些举动,在大人们的眼中是很奇怪的,一向沉默寡言的骆日只有在面对我的时候才会变得滔滔不绝。也许是因为骆日总是不停的对我说话,我开始讲话的时间竟比普通的孩子都要早。在我七个多月时,当妈妈听见我含糊不清的叫着骆日的名字时,惊讶得张目结舌。所以,我会说的第一个词,便是“骆日”。
当我再大一些,可以四处乱跑的时候,骆日更是每天都跟在我身后。小时候的我是一个折不扣的闯祸精,而骆日总是替我背黑锅,为我而遭受的责罚可说是不计其数。骆日就像我的守护天使,不让我受到半点委屈和伤害。
余辉和骆日则是天壤之别的两人,他总是以捉弄我为乐,几乎每天都会把我弄哭,然后在一旁得意的大笑。每当这个时候,骆日总是会想尽办法的逗我开心。
其实余辉有一个很悲惨的家庭,他爸爸是镇上有名的地痞,常常打架生事,镇上每一个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余叔总是跟一群狐朋狗友在一起赌钱,赌输了就回家打余辉的妈妈出气。余辉的妈妈柳姨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小时候我总是很羡慕她那烫得卷卷的长发。余辉六岁时,柳姨终于忍受不了余叔的拳打脚踢,一个人跑了出去,余辉从此便跟着他那恶名昭彰的父亲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从小被大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我自然想像不出余辉是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在余叔赢了钱的时候,会给余辉买很多好东西,将余辉抱在怀里面“宝贝宝贝”不停的叫。可是余叔一但输了钱,不是对余辉拳打脚踢,就是用皮带抽得余辉皮开肉绽。自从柳姨走后,余辉身上就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那时我和骆日还是小孩子,对于很多事都无能为力,只有时常将一些好吃的悄悄给余辉带去,余叔在家里的时候我是绝对不敢去找余辉的。余叔赌起钱来总是一连几天都不会记得回家,那时我总会悄悄将家里的饭菜给余辉送去。小时候的我能帮到余辉的,也只有这么一丁点儿。
余辉就是余辉,不管受了我多少的恩惠,他还是不忘捉弄我。为什么他会如此乐衷于捉弄我呢,据他自己说是因为自我出生以后骆日便不再像以前那样和他玩耍,迫使他只有成天跟在一个“风一吹就倒的黄毛丫头”身后转来转去。我当然没有余辉说的那么柔弱,事实上,小时候的我的调皮不输于余辉,如果没有骆日,我们还不知道会闯出多少祸呢。
当余辉难得的静下来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玩弄我的辫子,这个时候的余辉总是显得特别的顺从,即使我要求他给我梳头他也不会拒绝。他会安静而细心的替我慢慢解开辫子,再用梳子将我的头发梳理整齐。他会很小心的不弄断我的头发,如果有时候发现我头发断了,他总是会哀声叹气。余辉似乎特别迷恋我的头发,而他的身边也总是会带着梳子。所以,当余辉有时候实在把我惹急了时,我就不让他碰我的头发,这是对于他最严重的惩罚。
(未完待续)
作者签名: 鱼说:你看不见我的眼泪,因为我在水里;
水说:我能感觉到你的眼泪,因为你在我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