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逸舒-个人文章】
啊,故乡的河
□ 逸舒
2004-02-21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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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曾是我引以为傲的故乡的河。
那是在我记忆中莹澈的、恬静的河。它伴着我度过了我的童年和少年的许多时光。
1994年,母亲含泪送我去车站,从此踏上了远去陕西的求学之路。后来我参加工作了,北京、长沙、深圳、珠海,辗转南北。这一别就是十年,间或也回去过几次,不过至今依然漂泊在外。
我的故乡,没有太多值得炫耀的地方,除了葱郁的山,清澈的河和质朴、善良、勤劳的乡亲,似乎也找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在城市的人流中穿梭,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一个城里人一样,西装革履昂首挺胸走在大街上。虽然也没什么钱,商场超市也常去转一转。但是我知道,其实城市离我是那么的遥远,而我的根在那个我梦里常去的地方。
北京的冬天,我把自己裹在大衣里,空气中夹杂着细小的沙尘飞快地舞动着,我就说:“家里多好,空气多新鲜。”在深圳的时候,几乎见到的河流都是又脏又臭。我常常对我的朋友说:“我们老家的河那真叫清澈,住在河边的人都在河里挑水吃,走路的人渴了,用手捧一捧喝上几口,还有甜味呢。无论水深水浅的地方都可以看见河底的鹅卵石,河里的鱼儿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
是啊,我小的时候在炎热的季节里常去河里游泳,尽管为此少不了挨父母的责骂,然而那是我们快乐的天堂。
那时候,我们一帮淘气的小男孩儿常常背着父母去河里玩耍,光着小屁股,像鱼一样在河里钻来钻去。当有大姑娘从河岸边的小路上走过时,有人就嚷嚷开了:“喂,我说,那来了个大姑娘,有谁敢在水面上把小鸡鸡露出来?”还真有人响应,几个小不点都调转身子做仰泳的姿势,脚扑通扑通地打着水,还用力地挺起小屁股。哎,弄得走路的姑娘只好侧过脸走过去。我们竟然很以为得意,在人家的背后笑得阴阳怪气。难怪有人说,有一年夏天一个外国人来我们县里,看到许多小男孩在河里光着身子洗澡,半开玩笑地说:“你们中国的小孩真野蛮”,可是,他哪里知道我们的快乐哟!
前年,我因为要结婚回到了家乡,这一次变化很大。镇上新添了不少的楼房;镇中心做了一个不大的花园;马路阔宽了,也像城里一样铺上了彩砖。县城的变化就更大了,道路都是新改造的,沿街的楼房都贴上了磁片,街道做了一些简单的绿化带。新开的几家超市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挤得旁边的小商店生意清淡,纷纷转行,有的甚至在门口用红纸贴上“本店低价转让”的告示。
而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曾让我引以为傲的,故乡的河。它的身体里流淌着的不再是晶莹的液体,那缓缓流动着的发黄发黑,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那怎么可能是我曾引以为傲的故乡的河呢?
经过了解我才知道,原来在这几年里,我们那一地区兴起了种植黄姜的热潮。黄姜是一种野生的药材,通过人工也很容易种植。用黄姜提练出来的皂素可以用来制造多种抗生素药物,经济利益很可观。提练皂素的厂家一家接一家地办起来了,外国商人也蜂拥而来,从我们十堰地区生产的皂素被销往世界各地,据说产量占全世界总产量的70%以上。但是皂素厂对环境会造成极大的污染,许多国家都不愿意自己生产,专从其它国家进口这种经过提纯的皂素再加工成药品。
住在我们一个院落的叔叔告诉我,在皂素厂工作的人都是结过婚的有小孩的人,皂素对人体伤害很大,经常吸入含有这种激素的空气,可能会导致工人患不孕等疾病。在从黄姜中提练皂素时,还要加入硫酸和大量的水,没作任何处理的含有大量有害物质的废水,像一条条毒龙一样排到了河里,泛着一层厚厚的泡沫,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向着前方,向着更远的地方流去。
截至2002年底,我们县大一点的镇就办起了六家皂素厂。在高利润的驱使下,那些生产皂素的机器不分日夜地呼啸着,成吨成吨的黄姜被粉碎,一车一车的废渣从工厂的大门拉出去倾倒在一些隐蔽的地方。
而污水管道在那些过滤池上绕了一圈又伸向了河里,日夜不停地排出废水。河里的鱼早就没有了,泡沫下面迷漫着死亡的气息。河底的沙石上裹着一层厚厚的黑褐色的东西,以前在河里挑水吃的人们不见了踪影,原来那些在离河近的地方打井吃自来水的村庄和皂素厂打起了官司。废水浓度太高地段的河水浇灌到农田里,秧苗从根烂掉,产出的农作物也没有人敢吃。为了经济利益,老百姓大量种植导致黄姜收购价格在下跌,而本就不合格的过滤池也形同虚设。
哎,我故乡的河哟!什么时候你才能像以前那样清澈甘甜,那曾是我的骄傲。
不过,听说,因为南水北调工程,将要对丹江口水库的水源进行保护,而我们那条河是源头水源之一。
乡亲们也在谈论着,啊,那曾经是多么清澈的一条河。
是啊,它曾是我引以为傲的,故乡的河。
我的心里充满了悲伤,也充满着希望。
作者签名: 信步凌波/去无名岛/大风起时/我恨无翅/不能飘逸/随风而去/舒怀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