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家散记之三：聊天
　　
　　
　　菜地里，韭菜绿油油的，只是不很粗壮，细嫩细嫩的，迎着风飘摇着。母亲躬下身去割韭菜，嘴里边说：“别看这韭菜细，鲜着哩，头茬韭菜不能太老了割，早点一割，下一茬韭菜就能长好。”我嘴里哦着，眼睛在四处逡巡着，田园里人很多，都在忙着种时令蔬菜。
　　 “娃回来拉？”一声问候从后边传来。“奥，回来拉”母亲直起腰答应着，我看见一个老者领着一个小孩从地边走过。“你种完拉？”“完拉，准备回呀。看这娃尔格长的胖的，都不敢认拉，哈哈哈”他站在地边和母亲拉着话，然后对我说：“你婆姨没回来？”“加班哩，回不来。”我回答着，走过去，逗着那小孩子。“你娃哩？也没回来？”“没有，怕娃冷哩，路上风大。”我回答着。“怕个求哩，尔格天这么暖，你们单位上这人，把娃太哪个（此处潜在意思为娇惯）拉，娃嘛，是属葫芦的，吊一吊就大了嘛。”“他叔，不是哩，娃明天就要走哩，来回折腾不起，所以就没引娃。”母亲直起腰解释着。“就是哩，回来一满住不成就得走哩。”我补充着。
　　 “这是你孙子？”我指着小孩问。“奥，是哩，皮实太太哩，咱农村这娃，不太当事（此处仍是娇惯的意思），身体美气太太哩，一顿能吃一个馍哩。”我掏出一颗糖逗着孩子，孩子胆怯的退着，眼睛却望着糖。“娃怕生哩。”老者边说边接过糖果给了孩子，孩子偷眼看着我，看见我也在看他，偷偷的笑了。
　　 “娃该上幼儿园了吧？”
　　 “不上，上乃（那）顶求哩，还不如在屋里还能干点活，到上学前班时候再上。”
　　 “不敢”我说着：“耽误娃哩，还得上哩。”
　　 “捏（口头词）咱这达就没有幼儿园，要上得到城里去哩，没这条件，捏他妈还一顾给教着哩，买下那花花书，给念着哩，尔格还会背诗哩。来，给你叔背一下。”他拉扯着孩子。孩子似乎也不怕了，喉咙里咕隆了一下，小声背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不错，他妈还能行哩。”我夸赞着。
　　 “她没这号本事，这都是念书娃娃们放学回来在一起瞎日鬼（此处指玩耍）时学的哩。”
　　 “不过，娃教育还是重要着哩。”我说着。
　　 “这我知道，娃娃学习很重要，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做人哩”大叔点起烟锅，蹲在地边说：“这娃娃，从小就要管教哩，让他往正路上走，你们单位上人，太信（溺爱的意思）娃娃，这不好，你看那电视上演的，一打一骂，就跑了出走了不回来了，那咋能行哩嘛？还不知道体贴老人，好吃的好穿的，得先由着他，这样长大的娃，你能指望他孝顺你关心你？屁，根本就不可能，这号娃娃，太自私拉。”大叔吐了一口痰，看见我在听，就继续说道：“咱农村娃娃，属土坷拉的，不信他，大人吃什么他也吃什么，花钱啥的，根本不由着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娃娃也就很懂事，知道家里的情况，不会浪费。咱农村娃就不会得那什么忧郁病啥的，因为从小受苦哩嘛，能耐的起摔打。”
　　 我认真的听着，粗俗的语言里包含着一定的育子道理，是那么浅显却又那么深刻，已为人父的我，不仅对自己教育孩子的方式进行了深思。我们现在对于孩子是有求必应，一切顺应这孩子，自己舍不得吃，给孩子吃好的，这样长大的孩子能孝顺父母体贴父母吗？也许他以为他所享受的一切都是正常的，如果有一天，不能满足他的需要了，他肯定会难以接受，难免会有过激行为的。现在我们埋怨孩子太脆弱，没有是非辨别能力，心理脆弱，这和我们平时的教育与爱难道没有关系吗？我在大叔这些话里，沉思了。
　　 看见我久无回应，大叔站了起来：“瞎谝哩，叫你笑话拉。”我急忙解释：“不是的，你说的很有道理。”“哈哈，没啥道理，胡说哩，他婶子，给娃包饺子呀吧？”母亲回答着“奥，包饺子，到我屋里吃饺子走。”母亲边说边把割好的韭菜用根草扎起来。“不拉，不拉，屋里饭也好拉。那我走拉奥。”“奥，你先走，我也好了，就走哩。”
　　 我接过母亲手里的韭菜和母亲往家走，耳边似乎还在回响着大叔的话。(写于2002-4-8 17:4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