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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悲歌
□ 水木亚丁
2004-03-01 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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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下面这首《登金陵雨花台望大江》的作者名高启,长州(今苏州)人氏,生于乱世1336年。此兄为史称“吴中四杰”(也称“明初四杰”)之首。曾避乱于松江青丘,因号青丘子。
歌曰古风:
大江来从万山中,山势尽与江流东
钟山如龙独西上,欲破巨浪乘长风
江山相雄不相让,形胜争夸天下雄
秦皇空此瘗黄金,佳气葱茏至今王
坐觉苍茫万古意,远自荒烟落日之中来
……
我今幸逢圣人起南国,祸乱初平事休息
从今四海永为家,不用长江限南北
你要问啦:这哪儿是悲歌呀?
问得好。
肯定不是什么悲歌,而是一首地地道道的,显而易见的颂歌也。您看这篇向朱皇帝为首的领导集团表忠心的歌曲,从青丘先生写来,真个:纵横捭阖,豪迈大气,词义精深,不落俗套,绝非凡夫俗子所为。
著名青年词作家小高,到底是拍马屁的高手,连哄这个很不好哄的朱皇帝,也能在不露声色之间,将老爷子抚摸得舒舒服服。不像其时有些摇头晃脑,吟诗作对的桂冠文人——其实是基层小混混而已,拍得很露骨,拍得很低档,拍得很下作,拍得很滑稽,感觉是在自慰自摸。
但蹊跷奇怪的是:此后不久,作者被自己热情赞颂过的那个圣人朱皇帝喀嚓喀嚓几铡刀,一分为八节,打发到阴曹地府去啦。
结果是,颂歌变成悲歌。
时年,著名青年词作家小高,高诗人享年38岁。
(二)
著名青年词作家高启青丘先生不幸牺牲在朱皇帝他老人家的铡刀下。
好好好,弯脚杆朱皇帝,您老真行!下得了狠手!
据明代《吴中故语》:“蒲坼(即魏观)硕学夙充,性尤仁厚,偾监之久,大得民和。因郡衙之隘,乃按旧地以徙之,正当伪宫之基。时右列方张,乃为飞言上闻,云:蒲复宫开泾,心有异图也。……是日高太史为上梁文。御史还奏,蒲坼与太史并死都市”。
明祝允明《野史》更是骇人听闻:“魏守(观)欲复府治,兼疏溶城中河。御史张度劾公,有典灭王之基,开败国之河”语。上大怒,置公极典。高太史启,以作《新府上梁文》于王彝皆与其难。高截为八段云”。
仅仅是为了地方父母官领导同志翻修市府衙门作文吹捧粉饰,恐怕是不足以死罪的吧!你有没有搞错?
却原来,高启大诗人多年前曾经写过一首通俗歌词《题宫女图》“天犬隔花空吠影,夜深宫禁有谁来?”,朱元璋以为是讽刺他的,早就怀恨在心。魏观案发,小人报仇的时候到了。老朱见御案之上《上梁文》里有高启的手笔,居然还他妈的“龙蟠虎踞”四个大字赫然在目!老朱跳将起来,朕正等着呐,看我不把你丫的八斗之才给废了!
朱皇帝此时此刻象一个翻脸不认人的小人,不念旧情的小混混,早就把那首洋洋洒洒的古风颂歌忘得一干二尽。于是,青年诗歌大师高青丘被拿下,腰斩,其状惨不忍睹,于肉酱无几。
(三)
一个中国农民,当他属于土地的时候,善,是他的主要方面;但当他离开土地,恶,便成为他的全部支撑点。农民失去土地,再没有他值得顾惜的东西,便剩下破坏与毁灭。因为一无所有,战斗力特别强,摧毁力也特别大。所到之处,无不“赤地千里”,“血可飘杵”。然后裹挟更多新产生的饿殍,离开土地,接着再流下去。
官修史书中,对这些流动的农民武装一律呼之曰“流寇”:从陈胜吴广到太平天国义和团;从黄巾黄巢到李自成张献忠。成为“寇”一流起来,就可能成为恶的异数,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尤其是其中的先锋分子,也其实就是流氓无产者,如朱皇帝辈。
老朱嗜杀成性,特别热衷于消灭文人,和知识分子玩儿老鼠和猫的游戏。据查,乃源于农民的狭隘心胸,对于文人非我族类的排斥、怀疑、压根儿的不信任;乃源于来自草莽的他坐上了龙椅后,那种先天的自卑心理,是绝对碰不得做贼出家当和尚的难堪岁月。
不堪过去,这是老朱的一块心病。他由自卑到至尊的蹦极跳所导致的失衡和对文化人看不顺的郁闷到逆反,需要释放和宣泄,于是,他老人家选择了疯狂屠杀之道。
秀才遇到兵和天才遇到嗜杀的皇帝,结果都是一样。无论什么朝代,即使皇帝陛下的心情非常之好,搂着你的肩膀作亲密状,和你探讨超现代诗歌文本,比较诗歌与亚民间文化在中国的发展前途,探讨三陪桑拿对于中国各民族艺术家的助益,但你放心,到最后,你也只有玩儿完。
(四)
如果你不想被腰斩,你就只有沉默;你尚不沉默,你就被腰斩。
但是如果高启青丘先生征求我老人家对这道选题的意见的话,我老人家会建议他当哑巴。因为保住脑袋才是上策。脑袋掉了,你那八斗之才也白搭啦。脑袋留下,即使你那八斗之才废啦,作为一个观众,活着看收拾过你的人死,也不让收拾你的人看你死,这样算帐,我觉得划得来。
如果有人对我坚持这种笑到最后,写得最差;或者是最后的笑,结果连屁都写不出来只好改写别人的的做法,不怎么赞成;我也同意这种好死不如赖活着的生存哲学,很没有出息,即便是这样,我也是无所谓的啦^^^^^^^^^^^^^(此为粤语调)。
作者签名:
愿为西南风
长逝入君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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