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丑鬼阿呆-个人文章】
当我老了
□ 丑鬼阿呆
2004-03-22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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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我承认不承认,未来的某一天我终将老去,虽然这是现在的我所不愿意看到的。那一天我将变得丑陋,两个眼睛不复从前的光芒,而是浑浊不堪,毫无生气可言。我的思维也因之迟钝,终朝每日陪伴我的将是各种各样的病痛——这一天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但我却不得不面对它,如果我的生命允许我活到这天的话。
这一天我将放下我的笔,不再写这些无聊的文字。如果我的儿子和我住在一起,我将抱着他的孩子东游西逛,等他长大一点我就教他(她)识字。如果他(她)是男的,我想让他成为萨特,女的,我想让她成为密斯特拉尔。如果他(她)不喜欢萨特或密斯特拉尔也无所谓,反正他(她)将来能成为什么我是看不到的,只要他(她)平安快乐,做一辈子小人物也无妨。
我知道我命中注定能当爷爷,但我不知道叫我“爷爷”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她)是我的孙子还是我的孙女?在这儿,我不妨偷偷地先说出来,我希望她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孙女!为什么要偷偷地说?我耽心未来的儿媳妇如果重男轻女的话,她要深怪我这个老头多事的!虽然二十一世纪男女都一样,但保不准人家更喜欢男孩,我再明目张胆地说喜欢孙女,岂不是犯了诛心之罪?
我不知道这天我的儿子能干什么,但我知道他绝对成不了萨特。俗话说“老子英雄儿好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儿子的爸爸这一辈子平平庸庸,他长大后又能有什么出息?今天我静下心来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越发确定他不会有多大脓水,顶多弄一个美国总统或联合国秘书长玩玩儿,但这又无聊得很,政客的把戏除了欺骗还是欺骗,今天高讲“我爱你”,保不谁明天就拿把刀子要来割你的肉——还是算了吧,当老百姓死了不至于下地狱,为来生计,还是不当官的妙!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怕儿子将来的强迫,我真愿意自己一个人独自生活。我喜欢独处,不爱热闹,热闹不是我的本性,早上起来,自己独自面对全新的太阳,这种感觉应该是惬意而舒适的。坐在餐桌前喝一杯牛奶,再慢慢地吃上几片面包,等肚子饱了、不饿了,再去到镜子前细致地打上领带,数一数额上的皱纹是不是比昨天多了一条,再出门,找到中学的同学,和他们一起逗弄一会儿他们的孙子,说一会儿话,然后去到公园静静地坐上半天,想想年轻时候的爱人和朋友,想想早已做古的父母大人,再想想父母大人的父母大人,然后累了,坐在凳子上打个盹儿,然后回家。
毕竟这样的生活太枯燥了,好在我早已经攒了一笔钱,于是背上行囊,先去西藏,看看神秘的雪域高原,感受一下那里政教合一的独特的氛围;然后再去泰山“一览众山小”;再到西子湖坐坐当年白娘子曾经坐过的那叶独木舟,只是时光荏苒,纵使那扁舟还在,当年白发的艄翁怕早已做古了吧?
我最后的一站是到碑林。这期间我参拜了灵隐寺的诸佛菩萨;去过西泠书院;在石林搂着阿诗玛的脖子和她一起合过影;到上海凭吊过杨丽坤;在鲁迅墓前我诗兴大发,不假思索地吟出了一首千古绝唱“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我在呼兰河畔洗了洗脚,然后看了看冰灯——我的最后一站是碑林!碑林是我梦中的圣地,幼年的时候我曾经练过几年书法,但不幸荒废了。我要在这儿拜谒我崇拜的《玄秘塔》,求得一点灵气回去,带给我的子孙。
到家后我就病了,紧接着是无休止的吃药打针。等到我的两个臀部都成了蜂窝状,医生告诉我得的是肝癌,这是所有的癌症中最令人痛苦的病症。我突然想起年轻时喜欢的歌来了,不由得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我奇怪地看着儿孙们脸上痛苦的表情;本来嘛,“人固有一死”,这有什么呢!然后我就死了,在病床上瘦成了一把骨头。
只是这样的死非我所愿,这是我所设想的下策——悲壮的死,是与疾病抗争的结果。悲壮是悲壮了,但它留下的是一个丑陋变形了的皮囊,多多少少令人遗憾!
世上最浪漫的死莫过于李白了,喝醉了酒,跑到河边去捞月亮,换了第二个人也不会有这样的死法。可惜我不是李白,酒量也不大,充其量只是“先生小酒人”,既使到了河边,也不会萌生出“捞月亮”的念头,于是这样的死就和我无缘了。我的上策是和我的孙子或者孙女打牌,他(她)输了,偏偏反咬一口“爷爷耍赖!”上来就挠我的胳肢窝。我哈哈地大笑,不住地躲避,当我快乐得到了顶点的时候,就死了。这是我最理想的死法,没别的,只是觉得人生从啼哭开始,应该在快乐中结束,根本不存在什么“乐极生悲”的问题。
然后我在火葬场一进一出,剩下的只是一片灰烬。此时我希望我的儿子用鼓风机把它吹散,或者干脆拿去喂狗——不管怎么处理,就是不要给它建一个所谓的“阴宅”。这样我才能真正地在世上消逝得无影无踪,不再有人想起。
只是人的可悲之处偏偏在于此,任你生前呼风唤雨,往往不能决定身后的事情。哈哈,没办法,只好由他去了,反正自己还年轻,反正离死还遥远!
2003.10.11
作者签名: 最浓郁的玫瑰往往出自最沉默的蓓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