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丑鬼阿呆-个人文章】
那些日子我们曾经拥有过
□ 丑鬼阿呆
2004-03-27 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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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去过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一转眼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望着林梢上的那一抹夕阳,有时我不禁想,人生真是短促,为什么以前没有感觉到呢?
我记得小的时候总是恨时间过于漫长。那个时候生活普遍不好,逢年过节才能吃到几顿可口的饭菜,因此过年是那时最盼望的事情。那时最快乐的就是过年这一天了,穿上新衣服,手里拿着几张大人给的压岁钱,那高兴劲儿是没法形容的。朋友们总是三五成群地在一起放鞭炮,那时的家长们因为微薄的一些收入,不大肯给我们买很多,买一挂糊弄一下就过去了。因此我们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鞭炮,总是小心奕奕地把它们一个一个拆下来,出门的时候抓上一把,和小朋友们一个一个地比谁的鞭炮更响。那时我们放鞭炮的时候总有一些逞强的味道,把鞭炮拿在手里点燃,看着鞭炮信子吐着火花一点一点地变短,短到快没有的时候才使劲把它往天上一扔,“啪”地一声在我们的头顶炸响,同时被炸响的还有我们快乐的心情。这时总有几个勇敢的孩子,用指甲尖轻轻捏住鞭炮的末端,用火把它点燃,然后把手伸出老远,看着它在手里爆炸,那股骄傲劲儿就甭提了。现在想想这样做确实很危险,好在这无谓的冒险并没有使我们受到伤害,一来是运气好,二来感谢彼时的厂家还没有假冒伪劣的行为。
过完年的日子是一年中最黯淡的时候。那时学校行将开学,我们不得不收束一下已经变野的心,同时又加进了一个盼望,一个美好的盼望。时间在我们的盼望中越走越慢,几近停滞。这时我们简直要恨死它了,但又无可奈何地承认这个既成的事实,于是只好耐心地等待,等待来年的这一天。
那年我的祖父祖母从南方回到了北方,我很伤心,因为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他们一步,想想既将远去的亲人,我忍不住哭了起来。那年祖父祖母怕有七十多了,一来思念故土,二来又舍不得我们,现在想想,他们当时一定期很为难,可是最后他们还是走了。爷爷奶奶走了以后我的情绪相当低落,很长一段时间过不来这个劲儿。第二年的时候母亲休探亲假,我们都很高兴,以为母亲一定会带我们去看爷爷奶奶的。及至中午放学,到家不见了母亲,才知道她已经走了。四处找妹妹,妹妹也不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才慢慢听说,当母亲坐上单位的车将要去火车站的时候,妹妹突然出现了,哭着要和母亲一起去。我的父亲母亲先是不同意,她便一屁股坐在车子前边不让车走,后来没办法,加上妹妹当年还没有上学,父亲便同意了。
母亲和妹妹走了以后我很难过,总为不能再见爷爷奶奶而耿耿耿于怀,后来父亲便安慰我,说下次回家的时候一定带我去。我也不知道下次回家应该是哪一天,但毕竟有了目标,我很高兴,心里一下子轻松多了。从那以后我就一直盼着父亲或母亲下次能回家,我好跟着他们去。从冬天盼到春天,又从春天盼到秋天,可是这样的日子总也没有穷尽。时间在我的盼望中越走越慢,几近停滞。这时我简直要恨死它了,但又无可奈何地承认这个既成的事实,于是只好耐心地等待,等待父母探家的这一天。
后来长大了,我们举家搬回了老家。那时奶奶早已作古,爷爷还在,但不是健在,他的身体已经相当虚弱,行动也很不方便。我们回来以后,爷爷看了我们一眼,不久他也去世了。再后来我又长大了,去部队当了四年的义务兵,我记得第一个春节是在部队过的。我们部队在河南,那时很多老兵都已经陆续走了,新兵们还没有探家的权利。除夕的晚上我们围坐在一起看电视,那天天很冷,屋里烧得暖烘烘的。这时我突然想起前一年的春节,我的家乡正飘着斗大的雪花,那天的雪下得出奇地大,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呢!我想到了前一年的春节我的家乡正下着大雪,而此时的外边北风呼呼,也飘起了雪花。立刻,我便想到了我的父母和亲人,我再也不能看电视了,便回到宿舍,趴在床上含着眼泪写下了一篇文章,名字好象就叫《雪花》。
春节过后,老兵们陆续返回部队,这时我们新兵才被许可轮流着去探一探阔别了一年的家。到家后我才知道,在我思念家乡和亲人最厉害的那一刻,我的父亲母亲也因为思念我而泪流满面。我笑了,但是我的心却在哭泣,因为感动而落泪。
曾几何时,我怨恨这时间过得太慢,它总是在我的盼望中缓缓地走着,几近停滞。这时我简直要恨死它了,但又无可奈何地承认这个既成的事实,于是只好耐心地等待,等待和父母重逢的那一天。
第二年父亲就托人把我调回了本市,一来是出于父母的思念,二来我年岁已大,他们开始挂念我的终身大事。
我的第N个女友是一个孤儿,她的父母在大地震中双双罹难,她在亲人的呵护下顽强地长大。她很温柔,也很善解人意,我们在一起都非常快活。那天夕阳西下,我们第一次谈到了她的父母,我刚小心奕奕地问了一句,她早已经是满眶的泪水。我很内疚,懊悔不该提起她的伤心事,但我又不擅于言辞,不知道如何才能巧妙地转换话题。她并没有怪我的意思,只是说很想念她的父母,还说如果没有那张泛黄的照片的提醒,恐怕她永远想象不出她父母的容颜,因为那时她还小。
我体会到她并不很快活,她就象风雨中一朵飘摇不定的花儿,时刻需要别人的呵护。我打算让她从此快乐起来,可是身在部队,不可能天天和她花前月下,我们一个月只能见上几次面,我们互相都很思念对方。
我恨,我恨这时间过得太慢,它总是在我的盼望中缓缓地走着,几近停滞。这时我简直要恨死它了,但又无可奈何地承认这个既成的事实,于是只好耐心地等待,等待和她见面的那一天。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童年的故事渐渐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我的祖父祖母在另一个世界也得到了永生;父母已渐渐老去;昔日的女友早就变得面目全非,只剩下眼前的一点云烟。我不太记得从前,但我知道我曾经拥有过它;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但我知道将来我总要拥有它的。
现在我才知道了人生的短暂,但短暂的人生实在有许多值得回忆的事情,虽然那时我并不完全清楚。
2003.11.11
作者签名: 最浓郁的玫瑰往往出自最沉默的蓓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