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孤独，冷箭， 豹不可抗拒。
　　 摩天高楼的命令，贫民窟的卖笑，醉生梦死的舞池， 血馒头，大洋，豹都不可抗拒。
　　 残酷狡诈的日子，不可一世。豹寻觅避雪的屋檐，或者隐居，流浪的步履走进荒野，豹感受凄楚和哀怨。豹坐卧九重黄土，有乐天下之后的欢乐，有血溅汗青的壮烈。浊酒，燕归，豹想象不出某日某时的惆怅。
　　 黄土面无表情覆盖着年月，豹清醒：生命是与自己抗衡的形式。
　　
　　
　　 二
　　
　　 豹的悲哀止于生活的贫苦，一堆头颅跟年轻，红色的液体凝固。信男善女撞断幻想，软体植物塑就新的坟场；全裸体的疯狂，影响着贵妇人的贞洁，影响着春天播种的质量。倒闭，破产。走投无路的证票，从三十八层楼上跳下来，将魂魄都摔得粉碎。
　　 污烂的黑布蒙蔽着奴隶的灵肉，奴隶没有思想；狗的思想没有连续性，断章取义，随处传播着交配的精神。
　　 豹想到野草，枯朽吧！豹想到地火，燃烧吧！
　　 一根瘦瘦的骨头，被传来传去，彻底无味。
　　
　　 三
　　
　　 多少旅痕断于荒野， 多少期望葬于荒野，豹也将消失其间，荒野是灭亡的象征，无声无息。想到灭亡是大悲大喜的事， 豹在灭亡面前跳跃，跨过灭亡向前， 舵手和鼓手都了望天涯，工程师日夜操劳， 终不过是建好这座大厦，又捣毁那座大厦。
　　 今天是第几代？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豹存有无援的思想，豹走向忧愤的归途。
　　 迫害，
　　 无限上纲，
　　 资本，
　　 私有制，
　　 货币，
　　 豹挤出喧嚣的神坛。
　　 汉语的精华沉积在豹的骨子里。
　　 长城倒塌，长城又筑起来，
　　 反抗，
　　 抵制，
　　 豹不是有罪的。
　　
　　 四
　　
　　 虐待比戕杀难受，废墟由残骸砌成，香蕉熟了，桃子熟了，豹先摘下哪一个更没有错误？ 豹的表情难以形容，高墙将倾，几根木棒支撑着。
　　 用算盘计算未来跨世纪的情像：原子弹等候再一次炸烂生物，殖民，经济侵占。 平等、博爱、流行艾滋，子宫种植出杀人武器，改写屠城的经过和原由，或者地球之外大搏杀。总统选出来，像是用木头做的，举手投足都需要人的牵引。分子、微子，尽在物质的背后忙碌。苍蝇结队而来，占树为王。
　　 文明已经粉碎，来不及掩饰，现代抢夺没有固定的说明，欺骗的门扉都沾满鬼魅的吻印。英雄的影子 因重重叠叠而模糊不清。
　　 豹的血脉喷涌，豹的战斗就是吃，这是扫除恶的途径，像吃贪污打劫的罪人，像吃掉奴颜和媚骨。
　　
　　 五
　　
　　 赌徒又回到赌桌前，却诱发心脏病瘁死， 赌徒的老婆成了别人的老婆，别人的小妾算作赌徒的小妾，赌徒撒手人寰的时候， 输赢不分。关于斩刑、关于流放、关于株连九族、关于贬庶，关于忠与奸，都有豹的注释。压迫和奴狱，蹂躏和斩草除根。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像敦煌莫高窟被盗，像割让土地。
　　 哲学能够繁衍一般的准则，叫人琢磨不透，保姆，人力车，补鞋匠，花轿，皮条客， 雄鸡打鸣，猴子跳圈， 一切都是为了生活， 一切都是违反了自然的自然。
　　 豹渴望激情的檄文。
　　
　　 六
　　
　　 熊猫以久远的生命奠定辉煌，可惜那些庞大的恐龙，竟然比豺死得更早。两个人不能同时踏入一条河流， 相对论不是也有绝对的吗？解甲归田就是逃避，人都为脑垂体的兴奋而奔走。
　　 爱情于一壶酒里惨淡地塑造规律。划清路线，国际歌放在抽屉里。衡量才能的杠杆就是金钱数量。乳罩和三角裤毫无羞涩地挂在橱窗里。豹分明听到金币的撞击声，许多的金币被偷出去就一文不值，妓女的要价很高，也只够一顿饭的钱。
　　 河水奔腾咆哮， 渗进了某某的童子尿，突然害羞起来。经济的运行就能够使人脑灵活。禁烟？有个姓林的老头笑着， 闭上眼睛，躲到妇人的肚里不出来。
　　 一个像女阴的崇拜物收藏在博物馆。一只跳蚤在显微镜下终究也不过是一只跳蚤， 春季，母跳蚤都会自觉发情。
　　 开发什么才具有历史的意义呢？豹在思想。
　　
　　
　　
　　
　　 七
　　
　　 豹的孤独是狭义的概念，是豹的精神状态和体验。 豹的理想坚固，是永远的朝圣者， 豹在为人受苦，用文字征服苦难。
　　 豹除却一条辽远的伤口，豹一无所有；
　　 预言，
　　 生的极限，
　　 艺术，
　　 和平，
　　 都以诗的模型，
　　 为豹作证。
　　 豹越过重重的封锁，捍卫着热爱的家园。岁月用鳞片似的指甲，抚摩着豹的尖利的爪，豹看着曾经光荣的灯盏，油尽焰枯。一面深厚的素描里，豹谦虚地品味贫瘠，像公正的镜子，忧虑地注视高大挺拔的红门。
　　 豹的终点是暴风雨，暴风的速度和暴雨的深度，淹没神思的花瓣；空虚及享乐，贪婪和盲目随从。豹跳进红尘，将像靶子被射成千洞百孔，豹的尸体将化着尘泥。豹失去偶像，自己成为偶像。
　　 向虚伪和丑恶挑战，
　　 豹是圣明的先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