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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六、七 浪子的笑、我的自白
□ 孙柳陌
2003-02-22 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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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浪子的笑
我一时间只感到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尽,再没有什么可以将我从那么深迷的境界里唤醒。如果秋姐在这里的话,她的笑容又该是怎么样的美丽!如此凄凄的秋天啊……
那堆火已快要熄了,他的眼睛里的光芒仍然亮如明星,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明亮的双眸,就连落落,我的亲爱的落落,也没有如此闪亮的眼睛。
啊,落落,落落,我的落落!我的心里又是一阵绞痛,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模糊了许多。他的淡淡的声音惊醒了我,也惊醒了我的心里轻轻微笑着的我的落落。
“你是阿秋的什么人?”他的柔和的懒懒的随意让我的心一下子沉静了下来,我望着他面上那抹始终清泠的笑,缓缓摇头。
我自己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摇头,也许我也不知道秋姐和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浅浅低吟,脉脉深情。
她也不会明白的。
他微微点头,自身后拿出了一只酒樽,只看上面的泥封,就知此酒必已是五十年以上的陈年美酒。“波”地一声,泥封被他轻轻拍碎,一股深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花前月下,相酌樽前,本是最美好的事情。”他慢慢的说。我实在无法明白他此刻在想些什么,那停住的一剑,消失的剑光,都只不过是秋姐那凄凉的容颜泛在他心镜上的一道虚幻的影子罢了。再多的深情,也唤不回已逝的心。
“可惜此时此刻,并不是花前月下,清歌曼舞的美好景色。你也不是我的好对手--无论是喝酒还是武功。”他好像醉了,未喝便已醉了,说话的时候目光在很远的地方。
我的怒火一下子便被他这句话燃了起来,喝酒也许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武功,我绝不会相信我的剑法,我的纯粹的杀人的剑法会不如他。
我站了起来。我一直沉默的原因是因为我对秋姐那份深沉的爱。那和对落落的不同,我对落落是完全的付出,完全的痴情,那是用生命和灵魂交换回来的真爱。而对秋姐,则是怜惜、珍视与依赖。
可是他好像并不喜欢我的沉默。
“你还想与我打?”他的笑容里带着那么深那么深的轻视与不屑。我还是不想说话,只弯下腰去,自那些快要燃尽的火堆中拾起一根柴木。
我知道,如果我今天不击败他,那我从此也没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了。我必须找回我的信心与勇气。
秋姐,对不起。
他又笑了,笑容里全都是清清泠泠的光,那种笑绝不会让人感到亲切。落落,我一定要击倒他,否则,我只有陪你一同上路。我的心情突然一下子轻松了好多好多。
柴木一点点的抬高,气流也随着我的手臂的上升而不断的增加扩大。终于,指向了他。他笑得仍是洒脱之极,举起酒樽,仰头便喝,那狂放而不羁的样子让人看了真的是动心不已。
怪不得秋姐会这么多年的想着他,会为他而甘愿等一辈子。酒顺着他的衣襟酒落下来,像悲悲切切的离人的泪,洒了一天一地的轻狂与放纵。
我的柴木剑从空中划了一个半圆,从他绝料不到的斜斜的角度向他劈了下去。我的身体不动,但是精气与力道绝不会在他之下。
他只是轻轻挥剑,就像是在依依的山头轻扬手臂的归人。他不是归人,他只是个过客,一个要杀我的过客。而我呢?我又是什么?我连过客都不是,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我只知道,我要为落落而活下去,好好的,快快乐乐的活下去。在他的剑就要碰到我的柴木剑时,那一瞬间。
我突然向他的右下方闪了过去,我体内的真气高速流转,轻功已发挥到极致。柴木剑反手向他的右肋剌下,同时左手狠狠切下,目标是他颈上的大动脉。
我是个职业杀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什么地方会让人一击毙命。这时候我的头脑无比清醒,我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他的剑显然只注意到了我的柴木剑,而我真正会必杀的,是我的左手。剑光一闪,只一闪。剑锋毫不留情地剌进了我的肩头,一阵尖锐的剧痛从肩头向我周身散去,我咬紧了牙。
我看到了他目中惊恐的光芒,因为我的手已经切在了他的颈上,也许他这一辈子也想不到会死在我的手中。一个只有十五岁的被江湖白道中人深恶痛绝而全力追杀的杀手。
我想大笑,可是我笑不出来。我看到了秋姐清丽的容颜下那凄惨的哀怨的笑,我看到了落落临去时那抹淡如春月的笑,我也看到了他,他的笑,他的绝不会再出现的笑。
他的笑竟然那么悲哀。只有在无家的浪子的脸上,你才常会看到那样的笑容。浪子没有真正的笑容,也没有归宿。我,已经成了一个浪子。我的归宿呢?
落落,秋姐,我的归宿在哪里?
远方有淡淡的曙光出现了。
我终于暂时逃过了死神的追赶。
可是我的心中,却是一片黑暗。
八、我的自白
我曾经想过我要变。
我没有想到过“变”会来得这么快,让我还没有准备,也没有想到过“变”是这么轻易,这么痛苦的事情。
为了今天,我放弃了太多。
但是我丝毫也不准备去后悔,去痛哭流涕。我不准备为我做过的事情后悔,最多只是想想下一次如何做得更好--毕竟那些都是我太青春的生命里难得的纪念。
但是我偶尔会后悔,为了有些事情我没有做,如今想要挽救,却已经失去了机会。
我的愿望都已经实现,至少是实现过,包括痛快地流汗、穿整齐的闪光的衣服,包括很朴素的饮食要求,包括很精神很现代很时尚的自由和快乐,甚至还有很多我未曾期待过的,比如痛苦,比如绝望,比如放弃拥有,比如失去幸福。我没有实现的只有变胖,象王大户家里的胖儿子一样的胖。
我不懂得伪装,不懂得易容,甚至不懂得如何去生活。我一直依赖于吴大善人的荫庇。我至今只有追寻幸福的信念,还没有探索出如何迈向幸福生活的具有我自己特色的道路。
对于象我这么大年龄的15岁小孩子,我似乎太过于成熟,而在某些方面还象其他孩子一样幼稚,容易冲动,正是这种冲动时常坏了我的大事。就象我一直认为我很男人,所以最终的那一掌我让我自己最终没有背叛秋姐。
所以我一直在逃。
不是在逃别人的追赶,我知道他再也没有勇气象从前那样纵酒高歌,没有勇气泄露我的行踪。
他的醉酒只怕已经永远成了酒醉。
我在逃避我自己,在逃避我自己的责任,在逃避落落(哭泣的落落),逃避细心呵护我的秋姐,逃避殷殷期待我的邓叔。
夜入客栈,坐卧竹榻,轻轻抚摩落落的俏俏的弯刀,习惯地皱眉沉思,轻轻吟唱“天阶夜色凉如水”。忽然就想起很久之前,落落也是如此轻抚我如刀剑相交的眉心,喃喃地说:“你的忧愁锁住了我呢。”那个时候,我们是辛苦的,却是幸福的。此时我却是如此苍白,苍白得好象连回忆也成了一种奢侈。 我忽然领悟到了他刺我的时候是为何的悲哀落寞,以为将死的时候是为何的笑泪满唇。他曾经以为终于解脱了,有过一刹那的幸福,而我呢?我的幸福已经是遥不可期了。
落落常常说:“你很倔呢,可是我会听你的。”可是,落落,如今我该如何呢?
刀光闪烁不定,像我想象落落的心情。
刀光映着月光,像我想象未来的心情。
惨白。
吴鸢是个商人,从他所有所作所为所思所想证明他是个最商人的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只要有利益,就有我和他的合作。以前是如此,以后,只要我能够拿出足够他满意的价格,我们的关系就十分稳固。
虽然他象只狐狸,最狡猾的那种,我决定去找这只狐狸。
在我终于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所有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是我生命里经过的十六分之一。这么短的时间,还没有让江湖把我忘记;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让我有了足够的改变。
我没有料到岁月会这么快地改变一个人。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如何老去。直到他们说我在十六的年纪里,象是已经度过了二十载年华。
岁月如刀,精心地刻画我的生命。在岁月的刀下我无能为力,只有伏首。纵使我的青霜仍在手中,即使落落的弯刀更加锋利,也无法企及岁月的一丝锋芒。在岁月轻柔得不觉的刀下,我用我十六岁的头颅,二十岁的老成来尽可能详细地不出纰漏。
首先我要去找我的青霜。我曾经发誓不背弃她,就象她永远不会声言背弃我。我要保有她,直到岁月的尽头。我们,包括我的落落的刀,要向所有,包括岁月,挑战。
在那个小小的镇子上,他们叫我“落落的刀”,可是,我这个名号不会长久。至少,他们要改口叫我“莫言的剑和落落的刀”。
现在我只能用我自己的全部向我自己保证。
PS:
我记得《活着》好像是发到第五章就没再发,后面还没发完。又开始懒得打字了,就把这个先发着再说。
作者签名: 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