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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山中来(二十五)

绿蝶
2004-03-30 14:22   收藏:0 回复:0 点击:4351

    爸爸妈妈在小镇上住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们是快乐又悠闲的,爸妈也真正爱上了这种庸懒恬淡的生活,如果不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冷,从南方来的他们越来越不适应,他们真的想住下来不走了。
  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刻,在车站的站台上,妈妈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叮咛嘱咐,一脸的不舍与担心,爸爸则在一边不时地叹气。我想妈妈一定已将事情告诉爸爸了,这段日子以来,爸爸看到我,什么也不说,总是长吁短叹的。
  火车停靠在了站台上,在这种小站火车一般最多停留十分钟。我帮爸爸妈妈把行李提上车又赶紧下来,妈妈从车窗里伸出手来,紧紧地拉住我的手,她的眼里是那样不舍,那样心疼,爸爸也从车窗里探出头,难过地对我喊道:“晗儿,有时间就经常回来看看我们吧,我们年纪也大了,难道还要我们再跑来看你吗?”
  “爸爸,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眼泪掉了下来,心里好难过,“我一定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你们不要为我担心。”
  火车就要开动了,已经发出了一声鸣叫,妈妈依然紧紧抓住我的手,舍不得放开。火车慢慢地滑动,我跟着走着。
  “晗儿!”妈妈终于哭着喊道,“答应妈妈,你一定要幸福!如果觉得累了倦了,就回到爸爸妈妈身边来,我们会一直惦念着你,你一定要好好地生活!”
  我拼命地点头,喉咙和嘴唇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火车越开越快,妈妈万分不舍地松开了我,流着泪看着我,挥着手。我一直追着,一直到实在追不上了,难过地站在那里,眼看着火车越驶越远,爸爸妈妈的脸也越来越模糊不清,终于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再也看不见。
  我呆呆地站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孤单,爸爸妈妈在这里的时候,我的心又安定又踏实,他们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如今他们离开了,我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只有对他们无尽的牵挂与思念。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选择的路是不是对的,前途是那样的迷茫,未来等着我的会是什么呢?
  一片冰凉冰凉的东西飘在我的脸上,我惊醒了,伸手一摸,什么也没有,我仰起头,啊,下雪了,雪花细细的碎碎的,零零落落的飘着,一落到地上立刻就融化了。
  冬天是真的到来了。
  转身往回走着,我应该回山上去了,山里的冬天是什么样的景色呢?大哥在冬天里又会做些什么呢?我的心忽然又振奋起来,不管未来等着我的会是什么,我都要坚定地走下去,永不言悔,毕竟我已经答应了妈妈,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一定要幸福!
  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将宿舍门锁好,向校长告别后,我便上路了,走出小镇,在上山的路口上,我碰见了徐远征,他好象是刻意在那里等我似的,抄着手,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怎么?”他吊儿郎当地走过来,放肆地打量着我,“在镇上待不下去了?”
  我不想理他,甚至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去,却被他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我惊叫起来,心里吓坏了,使劲挣脱开他拉住我胳膊的手。
  “干吗呀你?碰不得么?”徐远征冷笑起来,斜眼看着我,“别假清高了,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
  我心里厌恶极了,使劲拍了拍被他拉过的那只衣袖。“徐远征,你自己不自重,但请你尊重别人!”
  “自重?你难道就自重了吗?孙涵江被你勾引得失魂落魄,这在镇上都传开了。”
  “你……”我气极了,真不知该怎样对他这种人说话,“徐远征,请你不要对自己不清楚的事胡说八道!”
  “我都亲眼看见了,比谁都清楚,你那天在河边和孙涵江拉拉扯扯,卿卿我我的,我都看在眼里呢,你还装什么装?”
  原来是他!怪不得赵芳飞会跑来找我大闹一场,原来是这个人引起的事端。我看着他,开始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可怕,我拒绝了他的求爱,没想到他竟因此恨我,千方百计地破坏我的名誉,随时随地地窥视着我的生活。我感到害怕,不敢再看他,转过身往山上走去。
  “要上山么?”他在背后喊道,“你还不死心呀,人家毕长生已经有了老婆了,你还要缠着他,这小镇上没有男人了么?”
  我又走了几步,才转过身来,远远地看着他:“徐校长是个好人,你难道不能从他身上学到一点点的东西吗?你知道他对你有多痛心吗?不要再这样了,不要再让你的父亲为你而难过了。”
  说完这些话,我转身继续上山,徐远征在身后恼怒地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我加快了脚步,心里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同时又为校长感到难过,他那样一个有涵养有学识的老好人,却有着如此不堪的儿子。
  到达山上时,天已经黑透了,天空里零零星星地飘着雪花,越往山上走,空气就越冷,山里的冬天一定很冷吧。
  推开木屋的门,屋里已生起了一盆炭火,红通通的木炭温暖了整个小屋。看到我回来,最开心的当然是小天,大嫂是喜出望外的,不停地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还以为你已经和伯父伯母回家去了,真没想到,这太好了,妹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大哥坐在火盆旁,一直盯着我,他的眼神迅速地变幻着,先是惊喜,继而冷漠,再接着他的眼里燃烧起恼怒的火焰来。
  “谁让你又回来的?不是让你跟着你爸妈回家去吗?你怎么又来了?”他粗声粗气地问道,恼火地瞪着我。
  我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没有说话,大嫂连忙拉住我的手说道:“妹子,你别生气,别理他,哎哟,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快到火盆那儿去暖和暖和……”
  “姐!你别这样!”大哥“腾”地站了起来,高声说道,“我们可以在这山上住一辈子,难道你要她也在这山上待一辈子么?这会害了她!”
  大嫂的手一颤,怔怔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我,我别过头去,心中酸楚,实在不想说什么。我转身向门外走,说道:“我过去休息了。”就走出门去,将自己关在那间小屋里。
  山上的冬天好冷啊,先是隔三岔五地下场雪,后来干脆天天都下起雪来,雪花落到地上也不融化了,慢慢地在地面上越积越深。我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寒冷的冬天,呵气都可以成冰,早上起来,窗沿上、屋檐上都挂着串串的冰凌,整个山林里一片银妆素裹,除了白色,就再也找不到其他色彩了。原来山里的四季都各有各的颜色,春天的红滟,夏天的翠绿,秋天的金黄,冬天的银白,多么分明,又多么美好,我真是太喜欢这里了,即使待上一辈子又有何妨?
  可是山里的冬季是严酷的,对于我这个从小生活在南方的人来说,几乎是有些禁受不住的,幸亏大嫂早已为我做好了厚厚的棉衣棉裤和棉鞋,屋里又终日炭火不断,总算还捱得住,但要出门的话,就得再套上一件棉衣棉裤才行,那样臃肿不堪,行动极不方便,因此,我便瑟缩在屋里不愿出门了,每天除了教小天学习,便是躲在自己那间小屋里看书写日记。
  大哥也很少出门了。白雪皑皑的山林里几乎见不到野兽的踪迹,打猎是不可能了,地里也没活可干,除了隔几天下山去一趟,买些日须用品回来,他待在家里的时候很多,可还是有事可做,将屋里囤积的面粉包成野味饺子,包了很多,然后装在很大的麻袋里,扔到屋顶上去,屋外是一个天然的巨大冻库,那些饺子很快便冻得硬邦邦的,想吃的时候随时可以煮来吃。
  这次上山来,他对我的态度更坏了,仿佛屋外的空气那般寒冷,我的心也象是因为寒冷而麻木冻结了一般,已经感受不到那种强烈的难受的心痛,不管他说什么,或者不理我,都好象能处之泰然,安之若素。
  妈妈寄来的每封信中,都问我过得好不好,我总是写信告诉她,我很好,真的很好。其实我到底好不好,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在这样的季节里,仿佛所有的感觉,所有的情感都凝固了,既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
  大嫂的身体好象越来越差,密密的咳嗽成日成夜地折磨着她,每天晚上半夜醒来,听到她在隔壁不时传来的咳声,我的心都揪紧了。大雪封山,不能带她下山去看医生,大哥只好在山下找中医开了药方,捡了中药回来给她治病,可是大嫂拒绝喝药,只说没用的,不想喝,我不依她,仍然每天将药熬好,端在她面前。尽管屋里成天弥漫着中药味,可是她的病真的毫无起色。大哥虽然担忧,但好象已经习惯了,可我愁眉不展,心里好不安,真希望冬天赶快过去,大嫂的病情会有所好转,看到她被剧烈的咳嗽折磨得喘不过气来,看到盖在她身上的棉被因为她费劲的呼吸上下起伏,真恨不得能替她分一半的病痛,她却总是苍白着脸,微笑着安慰我:“没事的,过了冬天就好了。”
  可是,冬天好象是这么的漫长,永远也过不去似的。
  小天可不理会这些,在那么冷的天气里,他还可以在屋外尽情地玩耍,要不在雪地里堆雪人,要不就非拉着我和他打雪仗,再不就坐着木排当雪橇滑。我有时真羡慕他,在他那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小脑袋里,是没有一丝成人世界的烦恼的。
  下午,我喜欢坐在书桌前看一会儿书,然后再发一会儿呆。每天清晨玻璃窗上都会结着美丽的霜花,这会儿已经褪去了,火盆里加了木炭,温暖的空气让窗上蒙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我伸手去擦窗玻璃,窗外却忽然冒出小天的小脑袋来,他冲我做了个怪相,然后又指了指窗外那个堆得奇形怪状的雪人儿,我笑了起来。
  隔壁又传来大嫂的咳嗽声,我想起应该去帮她煎药了。大哥下山去了,大嫂半躺在床上,偎着厚厚的棉被。近来,她几乎不能做什么家务了,总是躺在床上,我推门进去时,她正怔怔地发着呆。
  我楞了一下,问道:“怎么了,大嫂?”
  “没有……没什么,”她惊了一下,忙朝我笑笑,脸色特别地苍白,“你又要煎药了吗?别煎了,我不想吃,一点用也没有。”
  “那怎么行?吃总比不吃的好呀。”我看着她,又说道:“等到天气暖和了,你一定要去看医生了,把这病治断根,就再也不用吃药了。”
  她叹了口气,说道:“没用的,没用的……”
  她总是这样说,我也不和她分辩了,走过去将纸包里的药倒在药罐里,这已经不知是换了第几副药方了,可是……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把药罐放在灶上,一边生火一边用一块纸板扇着,天气冷,火都不容易生起来了。
  大嫂在床上看着我,忽然说道:“妹子,真是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我身体不好,家里的事都让你担了……”
  “大嫂,你说什么呀,”我扭过头去看着她,假装不高兴似的,“你不是把我当一家人么,那我就应该做这些事呀,只不过,我总是做不好。”我撅了撅嘴。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嫂慌忙辩解道,半支起了身子,“我看到伯父伯母那么疼爱你,就知道你从小在家里一定没有做过这些事,现在你在山上待着,还要帮忙照顾我,让你吃苦了。”她看着我,一脸的歉意。
  “大嫂,你别说这些,你对我这么好,照顾你难道不应该么?”我的鼻尖有些发酸,吸了一口气,忙转身去扇着灶里的火。
  药罐里的药终于熬得只有一碗的样子了,我用一块破旧的厚毛巾包着药罐,端起来往碗里倒,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小天兴高采烈的声音。
  “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他一阵风儿似的推门冲进来,我惊了一下,药罐里滚烫的药水一下子泼在手上,我慌了,一松手,药罐落在地上摔碎了,药水药渣泼在我的鞋上,又泼在地上。
  大哥冲了过来,一把抓起我的手,一迭声地问道:“怎么了?烫着了吗?痛不痛?”
  我这才感到手上灼烧般的疼,还没等我吭声,大哥就将我拉到水缸边,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冷水,往我的手上淋下去,冰冷的水一激,烧灼般的疼痛顿时减轻了,大哥将毛巾打湿,让我敷在手上,便蹲下去收拾地上的碎片药渣。
  我连忙也蹲下去帮忙,并说道:“大哥,让我来收拾吧,你……”
  “不用……”他粗声说道,还粗鲁地推了我一下。
  我楞住了,不知所措地蹲在那儿,看着他将碎片药渣捡起来扔到屋外去。大嫂在床上一直问我怎样了,我站起身来,对她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
  大哥转过身来阴沉着脸瞪着我,忽然说道:“既然做不来事还做什么?让自己受伤已经是你的家常便饭了。”他的语气好重,让人受不了。
  “长生,你别这样说妹子。”大嫂对着大哥轻喊道。
  “姐,你别管!”他低声说了一句,走近我的面前,“我真不明白,这山上的生活这么不适合你,什么事你都做不好,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我抬头看着他,心里被深深地刺痛了。
  “长生,你怎么……”
  “姐,你别说话!”他粗鲁地打断了大嫂的话,继续瞪着我,“姐身体不好,我有义务照顾她,小天是我儿子,我也有义务照顾他,可你呢?我有什么义务照顾你?”他又向我逼近了一步,狠狠地瞪着我。
  我呆住了,每一次他说这样的话,我都忍了,原谅了他,可是这一次,他竟然当着大嫂的面这样说,他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放弃了舒适的环境,到这条件艰苦的山上来,远离了疼爱我的父母,让他们不尽的牵挂与思念,我将刻骨铭心的爱恋深藏在心中,默默地守着一个不能敞开心胸去爱的男人,情愿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也不后悔,这都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受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吗?我这样痛苦地爱着他,他好好地爱过我吗?
  我的心中燃烧起愤怒的火焰,压抑已久地痛苦与伤心在那一刹那间爆发了。
  “你不要说了,我已经听够了!”我大声地愤怒地喊道,“你以为我到这里来,是为了让你照顾我么,你把我当作什么了?摇尾乞怜的小狗?还是无家可归的乞丐?只是为了乞求你一点点的怜悯,就忍气吞声地受尽你的嘲讽?你太过分了……”我声音发着抖,浑身也气得发抖,在那一刻我只感到心灰意冷,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好,既然你这么容不下我,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我走就是了,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我满腔激愤,脑袋里也“嗡嗡”作响,狠狠地恨了他一眼后,转身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屋外不知什么时候已开始刮起了猛烈的寒风,一打开门便乘隙向我袭来,阻挡着我,让我差一点窒息。我楞了一秒钟,朝着坡下跑去,大嫂好象在身后喊着我,可是我什么也不顾了,我要离开这里,我要下山去,我再也不要见到那个人,再也不想受他的伤害。
  地上的雪堆得很厚,每一步下去,脚都会深陷进雪里,风在山野里“呜呜”地低吼,东突西撞,仿佛想要摆脱这群山的围阻。天空里开始飘落着大片大片的雪花,随着风胡乱飞舞。
  我跌跌撞撞地在山路上跑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满脸的泪痕,被风一吹,如刀割般地疼。我不顾一切向前跑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下山去,我要回家去,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这个世上只有他们会无私地爱我,只有他们永远也不会伤害我。我浑身的血液被愤怒、悲伤、绝望的火焰燃烧着,让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冷,可我的心已经冻结成冰了。
  我真的很傻啊,再一次的恋爱,再一次的惨淡收场,我是为了什么呢?我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呢?明知不能爱却偏偏要爱,偏偏爱了却要遭受到这样的伤害。他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他吗?不知道我内心的痛苦与煎熬吗?不知道我为了能默默守着他,好好地爱他,而做出的牺牲吗?
  我抬头看天,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雪也越下越大,越来越密集。上天为什么总是要让我遭遇这样的爱情呢?让我一次又一次遭受所爱的人对我的伤害?我的心一次又一次被他的冷酷无情切割的支离破碎,他哪里知道我的心早已被痛苦与无望啃噬得快要死掉,天!是我做错了吗?你要这样地惩罚我!
  我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长期的失眠,让我的身体变得很虚弱,经不起这样拼命地奔跑。天已经黑了,我要尽快赶下山去,黑夜里的山野让我莫名的恐惧。再也不愿待在这里了,再也不愿看到那个整天对我黑着面孔的人,再也不愿听到他斥责我这样做不好那样做不好,嘲笑我无知幼稚,嘲笑我的傻。
  可是我真的很傻啊,我竟然会去努力学着怎样在山上生活,会去做从前从未做过的活儿,情愿自己痛苦,也不伤害别人,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只有绝望而悲伤地离去。我再也不会这么傻了,再也不会回到这儿来了。
  黑暗笼罩了一切,眼前只有纷纷扬扬的随着狂风乱舞的雪花,还有一大片模模糊糊的在黑暗中泛着微光的雪地。在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黑夜里,整个山野中好象只有我孤单单的一个人,这就是我放弃一切所选择的道路么?我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去。
  地上的雪堆积得越来越深了,每一脚下去,厚厚的雪都会埋到小腿上来,脚上的棉鞋早已被雪浸湿了,雪水浸着脚,冻得发疼。寒风呼号着,夹着大片的雪花一个劲儿地往我脖子里钻,脸上的泪痕早已被吹干了,皮肤象要皲裂了似的,头发也被雪花濡湿了,顷刻又结上了冰,额前的发丝象一根根冰条似的在脸上拍击着。我把手缩在袖筒里,整个人也瑟缩着,徒劳地抵抗着这从未感受过的酷寒。
  一步一步的,我走得越来越艰难,身上的棉衣棉裤已经抵挡不了风雪,身体的热量似乎已经消失殆尽了,每呼吸一次,寒冷的空气将我体内的热度也带走了,我开始不能克制地发着抖。手指和脚趾象要冻掉似的疼痛,整个小腿埋在雪里,冻得发僵发麻,我一下子跌倒了,雪沾了一头一脸,伸手去抹掉脸上的雪,才发现脸上早已冻得没有感觉了。看着前方,不知自己到底走到哪儿了,山路向黑暗里延伸着,仿佛没有了尽头。
  可是我不能停下来,只能一直朝前走,不停地走,心里始终只有一个念头:我要下山去,我要离开这儿。
  我的四肢渐渐变得僵硬,手和脚都几乎没了知觉,只是机械地缓慢地往前一步一步地挪。我好累,好倦,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随时都象是会倒在地上,我的思维也象是冻结了一般,不能灵活运用了。
  路怎么会这么漫长,怎么走也走不完,风雪也不会停了似的,不停地刮,不停地下。白茫茫的雪地,黑沉沉的夜,象一头巨大的让人恐惧的怪兽,正在一点点地吞噬着我。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不想再走下去,就倒在雪地里好了,就冻死在这里好了。我的心在那一刻因为害怕因为疲倦而想妥协了。
  可是忽然的,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妈妈的影像,她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对我说:“晗儿,你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一定要幸福!”幸福?我的幸福在哪儿呢?大哥?大哥!我的幸福只维系在你的身上,你知道吗?知道吗?我的心又开始感到疼痛了,那个让我心痛的男人,那个让我怨恨的男人,那个让我为他欢喜为他忧的男人,他知道我在雪地里快要冻死了吗?他在哪儿?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好渴望他宽厚的背和温暖的怀抱,只要有他在,就再也不会感到寒冷和害怕了。
  我停住了脚步,我不能死,,不能冻死在这里,即使要死也死在他的怀里,我还有好多话要告诉他,还有好多心事要让他知道,我要回去找他,我要回去!
  我猛然转过身,身体里忽然又有了力量,顶着风雪往回走,可是没走几步,便摔倒在雪地里。我努力想爬起来,但却做不到,四肢已经失去知觉,不受控制了。
  趴在雪里,我浑身越来越麻木,感觉不到寒冷与疼痛了。恐惧开始紧擢着我的心,我要死了,就要冻死在这里了,冻死在这无边的风雪夜里,大片大片的雪花很快就会将我覆盖掩埋,再也没有人会找到我,我就要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再也看不到大哥,再也看不到爸爸妈妈,再也看不到大嫂和小天……
  我好疲倦,好悃啊,就这样睡去吧,从此再也不会痛苦、忧伤、思念与牵挂,一了百了,万事皆休。我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了,思维也仿佛要停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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