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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哭的秋天(廿一)

苏妃
2004-04-19 21:59   收藏:0 回复:1 点击:4263

    汪洋就站在他的那辆黑色的摩托车前,脸上带着墨镜,看不清他的表情,在吸烟。看见小雅,就扔掉香烟,向着小雅走过来。风吹动了他的银灰色棉麻衬衫,他的鞋子上沾着泥土的痕迹。小雅的心就这样温柔的疼痛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雅急切的问。“没什么!昨天我们喝酒了以后和别人打架了,把人家打伤了,现在人家把我们告了,分局叫我们去呢!”汪洋尽量轻描淡写的吊儿郎当的说话,用脚将路边的一块石子踢出去好远。小雅就明白绝没有他叙述的这样轻巧,否则汪洋不会郑重的打来电话和自己告别。“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你老实告诉我!”小雅紧追不舍。“就是这样!没事的!谢谢你小雅!我得走了!”汪洋就说。“汪洋!你听我说!”小雅就在紧急中拉住他的衣袖,“你不要冒冒失失的去呀,现在想好办法再去呀!”汪洋就微笑了,紧紧的攥了下小雅的手,将车钥匙插进钥匙孔,满不在乎的说:“我都说了没事的!你不要为我担心!”接着就想发动引擎。“你不许走!”小雅按住他的手,坚决的说:“你去了准备怎么办呢?”“看情况呗!我也不知道!”汪洋的漫不经心里果然有一种不确定在里面。
  
  小雅飞快的转了转脑筋,就说:“你等我一分钟,我打个电话!”千辛万苦的终于接通了薛伟的电话,小雅心中一阵暗喜。薛伟是小雅的同学,是新调来分局的文书,小雅不久前和同学聚会时留下了他的电话,没想到竟然会派上用场。
  
  听到小雅辗转的打听起事件,他就警戒的反问小雅:“你为什么关心这件事呢?”“因为涉及到我的一位朋友!”小雅听见自己这样称呼汪洋。“噢!这件事可是很棘手!”薛伟不知道是真的犯难还是习惯了打官腔,“薛伟!你告诉我最坏的结果!”风吹乱了小雅的头发,她一边掖着头发,一边询问说。“什么!去拘留所?会这么严重?”小雅抬眼看去汪洋,汪洋就抬头望天。
  
  “薛伟!这件事我就拜托给你了!你最大程度的给我圆下来好不?算我求你了!”“可是那是你什么人呀,令你这样卖力?!”薛伟半真半假的调侃道:“你可别告诉我那人是你的铁子!”“你还真学坏了你!真是什么环境造就什么人!”小雅也半假半真的说:“总之,你要尽全力办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薛伟就万般无奈的答应了。
  
  在假日宾馆等待薛伟的消息,小雅焦灼万状,不安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汪洋却安之若素的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啪的打开来,懒懒的盘腿坐在地毯上,啜饮起来。小雅无奈的摇头看着他不可救药的散漫。
  
  他就笑着招呼小雅来自己的身边。小雅听从的也抱膝坐在他旁边,看着自己和汪洋的双脚。汪洋穿着一双白色的薄棉袜子,小雅的丝袜是透明的黑色天鹅绒。汪洋就笑嘻嘻的顺势将头放在小雅的腿上面,打着哈欠说:“让我睡一会行不?昨天我一夜没合眼!”说着无限慵懒的闭上了眼睛。小雅没有说话,拨弄着他浓密的黑发,汪洋就口齿含糊的说:“小雅!我真的困了!这样好舒服呀!”
  
  薛伟的电话终于打来了,说是最后很费周折的摆平了整个事端,可是治安罚款是不能通融的。“好!我马上去缴!谢谢你,薛伟!”小雅连忙说,那边汪洋正心无旁骛的睡得香甜。她就轻轻的挪开汪洋的头,从床上拽下来枕头和被子,让汪洋保持着比较舒服的姿势,自己却锁好房门,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直奔公安分局。
  
  黄昏时分很安静,安静的有点让人窒息。废弃的铁轨旁伫立着静静的小雅,看着暮色里几乎没有喧嚣的尘世。
  
  路基的下面是低矮的民房,没有规则的散落着,袅袅的炊烟正爬出家家户户的烟囱,随清风飘散在黄昏的弥漫雾蔼里。小雅看见有一个小女孩在自家门口孤单的跳橡皮筋。更远的地方是一片很辽远的草场。绿茵茵的草色在夕阳的余辉里也褪却了原来的鲜艳,变成了一种近似浅紫的瑰丽梦幻,笼罩在暮色中。有牧羊人赶着他们的珍宝----象是珍珠般雪白的羊群走在归途中,听不见他们的歌声,却可以体会到他们来自贫乏生活的惬意与满足。
  
  西面的天空尽是绚烂的云彩,有的象是飞翔的轻纱样裙裾,有的象是不知道名字的花朵,有的象是奇形怪状的动物,有的象是水面的点点漩涡。那样的千姿百态,美不胜收。夕阳已经坠下了地平线,但还是喷吐着最后的温度,发散着最后的温情脉脉的嫣红。那些流云似乎也知道自己将要失去最后的亮色,就要回复黯淡无光中一样,争相吐艳,展露出最华丽炫美的色彩光泽和形态。流云的影子投射在旁边的小河流的水面上,水面也就鲜活生动起来,水边的苇草都青翠的惹人怜爱,象是有着最曼妙身姿的骨感美人,随着清风缓缓的款摆起来。天光云影和谐优美的合成了一曲黄昏的乐章,安静平和,流光溢彩却没有奢华的粉饰,就这样荡涤着人疲乏的心。
  
  小雅就轻轻的微笑起来。这样的景色真的是人生的享受,可以忘怀许多的嘈杂,就这样默默的缅怀起很多温柔的片断,让自己的心可以安静的呼吸。今天以后,或许我就可以拥有很多这样的宁静黄昏了。她就想。
  
  汪洋还是没有来,小雅却没有失望,因为她在电话里告诉他只是她在这里等他,并没有说什么事,汪洋一定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约会。不曾想到在这个夏日的黄昏,小雅正下了决心和他说分手。
  
  小雅就在路基旁边坐下来,打开手中的软皮包,拿出了三本精美的日记,缓缓的翻动。这是和汪洋交往的几乎一年的时间里小雅记录下的心路轨迹,平时都是深锁在保险柜的抽屉里的。在翻动的期间里过往的岁月就象重放的电影画面一般清晰的流淌在眼前,小雅有时流露出甜蜜,有时候迷茫,有时候又是难以排解的哀伤,就这样一页页的翻动着纸张,有些纸张上还残留着斑驳的泪痕,因此弄得有些页不再齐整,小雅就轻轻的抚摸着自己曾经写下的字句,回想起当时自己的心境,不觉黯然神伤。
  
  等到她发现自己不能够再清晰的辨认字迹时抬起头来,不觉的吃了一惊。
  原来刚才的景色竟然完全的变化了。炊烟停止了蒸腾,门口的跳皮筋的小孩也不见了,估计是被叫回家里晚饭了,只有橡皮筋还忠诚的拴挂在那里。草场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些生命的影子。天空变得无限的开阔,云朵不知都跑到哪里去了,只剩下孤零零的天空深陷在暮霭中。苇草垂头丧气的萎缩在一起,似乎在惧怕将要袭来的黑暗。流水还是无恙的流淌着,成为一种苍凉的注脚。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寥落的犬吠,敲碎了暮色四合。
  
  小雅就立即悲哀起来。是不是自己和汪洋的相遇也是黄昏瑰美的一瞬呢?展露出一切华美的光泽和梦幻,却在转瞬间失去了色彩和温度,回归到最后的暗淡呢?而曾经让自己牵挂萦怀的、一颦一笑都痛彻心扉的汪洋是否也真的是这样的云烟过眼呢?为他付出了痛哭的眼泪,倾出了无限的热忱,却换回来这样的沉寂,是否也是宿命的一部分呢?
  
  曾经在心里权衡过在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大风和汪洋。大风沉稳木衲,汪洋灵动洒脱,大风做事畏手畏脚,汪洋却可以运筹帷幄,而大风的天平上堆积着他们七年间朝朝暮暮的恩怨还有颂颂,这就在小雅的心里使得她的天平不可能倾向于汪洋。甚至在汪洋深情的问她:“你肯不肯为我抛弃一切时”她都能那样冷静的摇头。
  
  因为她觉得自己在这一年的期间里成熟了很多,也改变了许多。她变得现实,现实的有些冰冷。汪洋的若即若离、忽冷忽热个性使她开始明白他并不是她可以依赖的全部。尚秀丽的例子也使她明白那种打碎后的重组每个人都要承受更多的无奈和沉重,也并不是完美的模式。而维持着与汪洋的这种神秘,却使得她心力交瘁。
  
  一切都着这样结束吧!就象再美的黄昏也要回复到黑暗一样,我应该解脱自己!小雅这样想着,就开始动手撕下了一页日记,从皮包中拿出了准备好的打火机缓缓点燃了。
  
  那张无辜的纸片在小雅的手中舔着蓝色的火舌,很快就燃尽了,变成了一块灰色的软灰,被风吹走了。小雅就不断的将日记一页一页的撕下来点燃,在一片一片的灰飞烟灭里,在缓缓的火光中焚烧关于自己的过去。
  
  慢慢的小雅的手中变得虚空,就看见脚下还残留着凌乱的飞灰,还在盲目徒劳的被风吹的团团乱转,象是一种茫然忙乱的情绪。小雅站起身来,轻轻的掸落风衣下摆上粘上的点点灰土,不知为什么似乎有一种轻松的情绪。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委顿的飞灰,她转过身向着来路走去,再也没有回头。那些苇草和斜阳就在这一刻在她心中温柔的死去了。
  
  汪洋的电话适时的打过来,满是抱歉的解释着自己爽约的原因。小雅却温柔的阻止了他的说话:“汪洋!不要说了!”温柔的仿佛还在用手指抚弄他的头发,轻轻的说“快点睡吧”一样的温婉,小雅甚至还在唇角浮出了一丝微笑。
  
  汪洋却敏锐异常的捕捉了小雅的异样,不安的问:“小雅!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怪我了?”“我没有怪你!”小雅维持着微笑,依旧温和的说:“汪洋,我们好聚好散吧!好吗?”“你说什么?”汪洋显然激动起来,“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不等小雅回答,一阵轰隆的列车轰鸣滚滚的传出手机的听筒,汪洋就几乎嘶哑的喊叫起来:“小雅!你和我说话!”小雅知道他一定误解了自己的用意,就继续平静的说:“我没事,我在回家的路上。一切都结束了,我好累!”“小雅!求你别再这么说,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失去你!”汪洋象是一匹受伤的狼,声音低回而苍凉。“就这样吧!汪洋!我们的故事应该结束了!或许从来就不应该开始!可是我从不后悔!你给我的那些温暖,足够我温暖今后的日子,谢谢你!汪洋!”小雅还是温柔的说。“小雅!~~”汪洋说不出话来。“汪洋,珍重!不要再找我!”小雅最后温柔的说,然后中断了通话,关闭了手机。
  
  站在冰冷的铁轨旁,小雅就想起了第一次夜里汪洋待自己来这里的情形,想起了自己在列车的呼啸里叫着让汪洋来解救自己,现在她清楚了:除了她自己才能解救自己,而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静寂的夜只有天边的星子不安的闪烁,过去未来对小雅来说都象一场梦,变得遥不可及,只有梦境留下来的创痛鲜明清晰,提醒着她超越自己的困苦是怎样的鲜血淋漓。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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