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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花开早(十一)

绿蝶
2004-04-27 20:50   收藏:0 回复:0 点击:4454

    “啊——”又一次被噩梦惊醒,又一次地冷汗湿透,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救我出这黑暗,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光亮……
  房间的门被猛地推开了,灯光大亮。齐少非冲到我的床前,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惊声问道:“怎么了?幽兰,又做噩梦了么?别怕,有我在这儿,不用怕。”
  我喘息着轻轻推开他:“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没事……”
  “你……你经常做噩梦吗?”齐少非忽然担心地问。
  “也没有,只是偶尔,很少做噩梦的。”我忙说道,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怜惜地看着我,伸手过来擦拭我的额头。“又是一脸的汗,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听到你惊叫着从梦中醒来,每次都会吓得我心惊肉跳。”
  我不易察觉地侧了一下头,避开了他的手,冲他歉意地一笑:“对不起,吵醒你了,你过去睡吧,我没事。”
  他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又是一层若有所思的忧虑,然后关了门出去。我却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一直睁到天亮。
  第二天坐车到芭缇雅,两个小时的车程,让人倦意重重,却又不敢睡,生怕会再做噩梦。转过头去看齐少非,他仍是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抿着嘴唇,一直没怎么说话。
  齐少非已经订好了酒店,是临海的一座大酒店,又是五星级,又是服务生带路,然后打开房门,有是收了小费,然后带上门出去。我看了看这个房间,又是有两个卧室的豪华套房,齐少非在搞什么鬼?
  “齐先生,我想不会那么巧吧,这家酒店又只有这一间空房?”
  齐少非耸了耸肩,微笑着,不置可否。
  这一次我是真的生气了,拖着行李就往外走,齐少非一惊,赶上来拦着我,问道:“幽兰,你做什么?”
  “我去另外开个房间。”我看着他,冷冷地说道。
  齐少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房间不好么?”
  “齐先生,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意图,可是我很不习惯这样。”我盯着他,语气有些生硬起来。
  “你……”齐少非看着我,忽然苦笑了一下,“我能有什么意图?我只不过是不放心你单独住一个房间,只是希望你在夜晚里不会觉得孤单,因为这个房间里不是空无一人,还有个人陪着你,如果要说意图的话,这就是我的意图。”
  我心里忽然好歉疚,早就该看出齐少非并不是那种小人,早就该看出他是在真正地关心爱护着我,我竟然用这样冰冷的态度对他,竟然误解了他的好意。
  我看着他,他的眼里也有一缕苦涩,脸上是被误解的尴尬。他忽然说道:“如果你不习惯这样,那你住这里,我去另外开个房间。”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轮到我赶过去拦住他了。“齐先生,对不起,我……”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就住这间吧,反正有两个卧室呢。”
  他半天没吭声,忽然拉着我就往那扇落地窗走去。站在落地窗前,他望着窗外,说道:“幽兰,你看,这里能看到海,能听到海的声音,这也是我选这间房的原因。”
  我向外望去。真的啊,碧蓝的一望无际的大海就在窗外,在阳光下闪烁着锦缎般的光彩,轻轻地荡漾起伏着,一阵一阵海浪拍岸的声音隐隐传来,随着风儿似乎还送来了一片潮湿的咸咸的气息,让人陶醉,让人向往,让人顿时神清气爽。
  “喜欢吗,幽兰?”齐少非在身旁轻声问道。
  “嗯,好喜欢!”我点着头,不由得微笑起来。
  “你喜欢就好,不枉我专门带你出来散心。”齐少非忽然说道。
  “什么?”我心里一震,转过头,不能置信地看着他。
  齐少非看着我,微微地一笑:“对不起,幽兰,先要向你道个歉,我没有跟你说实话,我父亲想要在泰国开个分公司,这倒是真的,不过考察一事,还没有提到日程上来,编了这个理由,主要是怕你不肯来。”
  “怕我不肯来?你……”我简直懵住了,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你是说不是来考察的,你的意思是……”
  “只是想带你出来散散心,真正地散心。”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目光真切。
  “散心?”我还是迷糊的,无法相信的,“为什么要带我出来散心?”
  “因为我发现你最近很不对头,你的精神很恍惚,你的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我能感觉到,你心里好象有一根绷得很紧的弦,绷得越来越紧,我真怕它会随时断掉,所以,我希望你能彻底地放松一下,所以,我选了这个最温暖、最明亮、阳光最灿烂热烈的地方,我希望你在这里能真正地散心,散去萦绕在你心头久久不散的阴霾。”齐少非轻声地说着,目光是那样地专注地凝视,温柔而又深切。
  我的心在那一刻忽然充塞了许多许多的东西,很复杂,很矛盾,又说不清是什么。我看着他,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着他,这个绝对称得上英俊的男人,他的神情在此刻是那么认真,他的眼睛是多么的透彻而又明亮,而在他那看起来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又有着怎样的一颗心呢?
  “为什么?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喃喃地,模糊不清的声音。
  他依然那样专注地看着我,眼神越来越温柔,越来越深切。我的心一颤,忽地就害怕起来。不,他不会是……他该不会……不要!我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过身去,看着窗外,却什么也没看进眼里。
  他忽然轻声叹了口气,轻声地说道:“没为什么,因为……因为你这个人,必须要对你好,才能做你的……朋友,如此而已。”
  朋友?原来他只是想跟我做朋友,是我想多了么?我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多可笑,我竟然会想那么远,竟然总是在误解他的好意,我怎么了?转过身去,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不知道该怎样……”心里的感激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述,因为太多太多了,让我觉得无法承受,“可是,不要对我那么好,好吗?真的,这样的人情,叫我怎样才能还给你呢?”
  他的表情好象有一秒钟的僵硬,可是马上他便笑了起来:“要还吗?好啊,只要对我灿烂的一笑,就什么都还清了。”
  “你……”又来了,又是那样的不认真,又是那样的没正经。可是我真的笑了,很轻松很愉快的笑。
  “幽兰,”他忽然端详着我,脸上也挂着笑,“你知道吗?虽然你的脸色还很苍白,可是已经明朗了许多,而且,每天可以看到你愉快的笑容,我真的觉得不虚此行。”
  “齐先生……”
  “你还叫我齐先生?不是都已经是朋友了吗?你还这样生硬地称呼么?”他含笑责备着我,“叫我的名字吧,就象我叫你幽兰。”
  我张了张嘴,又觉得很不习惯,终于没有叫出来。
  “怎么了?很难叫吗?还是不认识我的名字,笔画很简单的,很好辨认。”他故意露出委屈的样子,又忽然想到什么,“要不我教你吧,来,你跟我学着说,嗨,少非!”
  我想笑,根本学不出来,他又想到一招:“这样吧,来个自然点儿的,喂!少非,真讨厌,你怎么把我假牙都碰掉了。”
  我笑得弯下腰去,半天直不起身来。
  芭缇雅真是一个渡假天堂。明亮的阳光,碧蓝的海水,洁白的沙滩,挺拔的椰树,清新的海风……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又怎能不感到轻松和愉快。我在这里尽情地享受着快乐的时光,几乎忘了所有曾纠缠我刺痛我的往事。齐少非把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的,用层出不穷的节目吸引着我,刺激的海上降落伞,随时会翻倒的香蕉船,骑着摩托艇在海面上畅游,神秘又美丽的海底漫步……原来生活是可以如此美好的,原来并不都是愁云惨雾,原来可以充满了这样灿烂明媚的阳光。
  可是一想到这些会花齐少非很多的钱,又觉得很难为情。向他一提,他又总是佯装生气的样子。“你就当是陪我来渡假吧,按理说,还应该给你补贴呢。”
  玩遍了海上最刺激最好玩的游戏,还是觉得在海边悠闲地散步,才是最惬意的事。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想,世上怎会有这么美丽的海岛,那澄净的蓝得让人心醉的海水,就这样温柔地舔拭着那洁白得让人不忍踩踏的柔软的沙滩,两种色彩又搭配得如此完美,如此纯净天然。海上的微风轻轻地拂着头发拂着脸颊,空气是清新的潮湿的,一排又一排的椰子树围绕着海滩,顶端的那一蓬枝叶随着清风自由洒脱地舞动。
  手里捧着一个椰子,尽情从吸管里啜饮那清甜的汁水,光着脚踩在那碎成泡沫般的浪花上,看着夕阳在天边那弧形的海面上一点一点地沉落,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愉悦与宁静。
  “少非,你不觉得他们其实很幸福吗?”我看着海滩边上那一排卖旅游纪念品的摊位后那一张张黑亮的面孔、黑亮的眼睛,“他们生长在大海的身旁,一定不会有太多的忧愁烦恼,因为不管心里有怎样的烦恼,面对大海这广阔无边的胸膛,所有的一切都会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你很羡慕他们吗?”齐少非在我身旁轻声地问。
  “嗯,真的很羡慕他们。”我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在这里住下来,永远不走了吧。”他忽然说道。
  “什么?”我惊讶地转过头去看着他。
  他一下子笑了起来:“跟你开玩笑的,也要当真么?”
  晚上睡觉前,我又拿出那个药瓶,现在每天睡前都要吃一粒安眠药,因为害怕再做噩梦,害怕再把齐少非从梦中惊醒,只有吃了这个,才能一夜无梦地到天明。我叹了口气,正准备倒出一粒药来,忽然听到敲门声。
  “幽兰,你帮我个忙吧,快点!”齐少非在门外有些着急到喊道。
  我忙放下药瓶,走过去开了门,齐少非捂着眼睛进来了。
  “糟糕了,刚才洗澡时可能是头发里有沙子,好象进了眼睛,现在很不舒服,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看,实在不行,帮我用眼药水冲一冲,哎,真难受,睁都睁不开。”
  我忙让他坐在床边上,把灯光开到最亮,翻开他的眼皮,眼睛都通红了,我吓了一跳,赶紧给他吹了一下,结果弄得他更难受,他递来眼药水让我帮他冲一下,冲了半瓶眼药水,流得满脸都是,他才说好了。
  “真的好了吗?”我不放心地看着他。
  “嗯,好了,肯定冲出去了,现在感觉不有异物了。”他眨了眨眼,又有眼药水流下。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满脸的水痕,象是刚刚痛哭了一场,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的样子很古怪么?”他莫名其妙的。
  我忍住了笑:“没什么,蛮好的。”
  “好啦,你快睡吧,时间也不早了。”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床头柜上的钟,“本来不想打扰……”
  他忽然停住了,盯着床头柜上那个醒目的药瓶。我一惊,忙想过去拿开,可是已经被他一把抢在手中,他看着药瓶上的字,又抬起头来看着我,眼里是又惊又痛的目光。
  “幽兰,你每天晚上都在服这个吗?”他盯着我,语气里也是心痛。
  “没有,只是偶尔……偶尔才服一片。”我支吾着,垂下眼去生怕被他看透。
  “偶尔?”他的语气里有怀疑,好一会儿才又说道,“不对,你的睡眠并没有糟糕到非要服安眠药的地步,我记得在飞机上,你一会儿便睡着了,幽兰,你为什么还要服安眠药,这些天你不是很放松很愉快吗?”
  “我……”我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我没有……”
  “你……”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你好些天没做过噩梦了吧,是这药物的功劳?”
  “没有!”我忙不迭地反驳他,“我本来就很少做噩梦,不是……”
  “幽兰,你是个很不会撒谎的人。”齐少非看着我,目光透析。
  又被他看透了。他为什么要学过心理学,为什么这么会看穿别人想竭力隐藏的东西?我侧过头去,再也说不出辩解的话。
  “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噩梦在一直纠缠着你,让你这么害怕,幽兰,能告诉我吗?”齐少非担心又关切的声音。
  “没什么,只是一个普通的噩梦而已,没有什么。”我徒劳地看着他手中的那个药瓶。
  “每次都一样吗?你每次惊叫着醒来,都是浑身发抖,冷汗湿透……”
  “真的没什么。”我打断了他,不想让他再说下去,也害怕回答他,“我真的……那真的不算什么,没有……”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齐少非沉默了一会儿,垂下头,转动着手中的药瓶,然后才说道:“你不愿说就算了,我只不过是想帮你……不过,这些药你不能再吃了。”他抬起头来看着我,担忧地看着我,“这种药物会严重损害你的身体,会让你对它产生依赖,会渐渐地增加剂量,后果很可怕,幽兰,你一定要听话,千万不要再服它了。”
  他站起身来向卫生间走去,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那些药丸象销毁毒品一样的冲入了马桶里。
  他走出来,对我柔声说道:“好了,快睡吧,我相信你应该能睡个好觉。”说完,便转身走出门。
  “少非……”我喊了一声。
  他转过头来,朝我一笑:“别怕,幽兰,别害怕做那个噩梦,因为,现在有我在你身边。”
  可是我毕竟还是失眠了,真是依赖药物造成的吗?我不知道,这样的失眠对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快要天亮时,才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好象还没睡一会儿,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
  齐少非站在门外,一脸的倦意,他昨晚也没睡好么?可是他的目光还是那么的明亮。“幽兰,我们去海边看日出吧。”
  天才刚亮,沙滩上这时候是如此的宁静。没有一个小贩,没有一个游客,整个世界都仿佛还在沉睡中,只有永不止歇的海浪轻轻地迎上来又悄悄地退下去。在那海与天的尽头,有一抹奇丽的红正慢慢地晕开来,整个海天都象一块巨大的丝绸,被那一抹红逐渐地浸染,不可抗拒地扩大,直到被它全部地占据。
  原来日出也是各有个的不同的。海上的日出,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先声夺人,就有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如这海天一般宏大又爽朗。而那山顶的日出,却是含蓄的,沉稳的,不动声色的,只是静静地吐露,却有着一种夺人心魄的震撼。
  那样的一个清晨,那样的朝阳,还有那样深情的眼光……“小丫头,你是飘落凡间的仙子么,这么美……”
  “幽兰,”齐少非忽然轻声说道,“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哦?”我转过头去看着他,“你愿意讲给我听么?”
  他笑了一下,又转过头去看着那海天一色中逐渐绽放出来的一抹金光。他曾有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是喜还是悲?
  “读大学时,我父亲非常想让我读金融管理,可是我没有听,我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美术设计,大学四年后,又到法国留学深造,专修室内设计。”齐少非看着远远的天边,眼神里是一种属于回忆的平静,“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儿,她是学油画的,一个很美很浪漫的典型法国女孩儿,我情不自禁地被她所吸引,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她,很深很真挚的爱,深切到可以为她放弃一切。我回国告诉父亲,我爱上了个法国女孩儿,我要娶她为妻,父亲勃然大怒,说什么也不让我娶个洋妞给他做媳妇。我与父亲闹翻了,父亲说如果我还要爱那个法国女孩儿,还要回法国去,他就跟我断绝父子关系。可是这一切都阻止不了我心中强烈的爱,我又回到了法国。”
  齐少非一直定定地看着天际那一抹越来越耀眼的光芒,眼神开始朦胧起来。原来他也有这么一段深切的爱情,他也有过这么强烈的情感,可是后来呢,后来怎样了?
  “回到法国,我没有告诉她与父亲断绝关系的事,她也没有问。她的美丽,她对我充满了诗意的浪漫的爱,让我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于是,我们同居了。但人不光是靠爱情就能吃饱穿暖的,和父亲断绝关系后,我的经济来源也断掉了,生活过得越来越拮据,在那种地方,一个没有任何工作经验而且又是一个中国人的穷留学生,根本不可能找到合适的工作。我不愿去洗盘子,所以只好整天地在街头在莱茵河畔替人画像,以赚取一点微薄的仅够糊口的生活费,而她还在读书,全靠我挣钱维持生活,可她一点也不抱怨这样清贫的生活,我的心里充满了感激,更加爱她、珍惜她。”
  我听着,心里慢慢地浮现出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儿,有着娇美的笑容,棕色的头发,蓝得清澈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丰满而又性感的嘴唇,还有一颗美好浪漫的心灵。
  “有一天我回到家,用钥匙开了门,听见卧室里有响动声,便喊着她的名字走进去,一进去我就呆住了,一个全身赤裸的褐发男人,半躺在那张大床上,用一种奇怪的肆无忌惮的眼光打量着我,而我的法国女孩儿,站在画架前正画着那个男人的画像,看见我进来,只是抬起头微笑着跟我打了声招呼,然后又聚精会神地去画着那个男人。我心里十分地不舒服,但还是退了出去,等那男人走了,我问她,为什么把人体模特带到家里来,她却一脸无所谓地笑着说,有人体模特肯免费让她画,难道不珍惜这个机会么?我们生活拮据,她要画人体,拿什么钱去画,何况,这只是艺术嘛。对,这只是艺术,在作怪的是我作为中国男人的传统意识,既然我爱上了个法国女郎,就应该也注定要牺牲我的某些传统意识。”
  我惊愕地看着他,他仿佛没有注意到似的,仍然沉浸在那个回忆里,那个让人不能理解却又十分深切的爱情中。
  “不久后的一天,我早早地便收拾起画具回去,因为生意实在太萧条了,坐了一整天,几乎无人眷顾。我回到住处,还在门外就听见门内震天响的摇滚乐,打开门进去,客厅里的音响震得地板都在跳,可是她却不在客厅里,我喊着她的名字,走过去推开那扇关着的卧室门,那张属于我们的大床上,那个人体模特赤条条地纠缠在赤条条的她身上,她脸上那种狂放的表情几乎让我不再认得她。这也是艺术么?法国人的艺术竟然可以囊括得如此全面广泛么?为了她,为了爱情,我可以放弃所有的传统意识,可是一个女人对她的男人最起码该有的忠贞,这条原则,我相信全世界没有一个男人会放弃。”
  我的心猛地一阵抽搐,使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忠贞!一个女人对她的男人最起码该有的忠贞……我低下头,看着身下那些洁白无暇的沙粒。
  “后来,我回了国,再后来,和父亲谅解和好,再再后来,做着父亲希望我做但我却不喜欢做的工作。许久之后,我才想清楚,其实我自以为刻骨铭心的爱情不过是那个法国女孩儿生命中波澜不兴的一个小插曲,原来爱情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再深刻的故事,能够换 一个角度去看的话,也终究会淡去无痕。”
  齐少非转过头来看着我,那种属于回忆的眼神消失了,又重新清晰明亮起来。“这就是我的故事,怎么样,算不算得上曲折或者悲伤?”
  我看着他,他脸上挂着的是那么一个无所谓的笑。那些事、那段曾经深切的爱情,真的在他心里淡去无痕了吗?换一个角度?怎样去换?好象换来换去都会在心里清楚地凸现。
  “怎么了?在想什么?”齐少非换了个姿势坐着,双手撑在身后,仰着头,没有看我。
  “我在想,那个女孩儿好傻,象你这么体贴又会照顾人的男人,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遇到了,应该说,她真没福气。”
  “呵呵……”齐少非笑了起来,转过头来看着我,“你以为我一直都这么体贴这么会照顾人么?那你就错了,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就是个喜欢别人体贴我照顾我的人。”
  “我?为什么遇到我你就……”忽然说不下去,心里又不自在起来。
  “因为你是个特别不会照顾自己,又特别需要别人照顾的人,没办法,遇到你,我只有投降。幽兰,应该说,你才是个很有福气的人呢。”
  我?福气?我笑了一下,“福气”这个词对我来说早已陌生得快要不认识了。
  海天的尽头,太阳已经浮出了水面,露出了半个脸来,那些夺目的光环仿佛也在随着海浪轻轻地荡漾,海上的日出是这样的干脆又爽快,而不象山顶的日出那般沉住了气的、按捺的试探。海水在红日的映照下,波光泠泠,清朗又耀眼,而那美丽的翠烟湖,在这个时候,会笼罩着一层七彩的淡烟薄雾,美得让人惊叹,这世间怎会有这么美的景色……
  “是啊,这世间怎会有这么美的你!”曾经有人就那样深情得如获奇珍异宝般地凝视着我……
  “忘了吧,幽兰,忘记那些纠缠着你不放的往事吧。”齐少非忽然说道,“再不能忘记的故事终究已经过去,为什么不让自己拥有一片崭新的晴朗的天空,而让那些阴霾久久缠绕不散?”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目光是那样的真挚又让人温暖,“忘了吧,幽兰,人应该学会忘记。”
  忘记?我何尝不是在学着忘记,何尝不是在一直一直地努力让自己忘记,可是忘的了么?忘的了么……
  “怎么了?今天总是一副深思的神情。”齐少非又忽然说道。
  我转过头去朝他一笑:“没怎么,只是没想到你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我的心忽然一动,有故事的男人?这句话跟谁学的,秦晓鸥,那个单纯又自信的女孩儿,“我会让毕长生爱上我的”。大哥……啊,出来这么久了,秦晓鸥已经实现了么,是不是已经让大哥爱上……
  我的心忽然就慌乱起来,忽然就坐立不安,惶恐又急迫。一整天里都不再有心思去玩那些刺激有趣的海上游戏,也没有心思去海边悠闲地散步。我忽然想要回去,急切地想回去,不想再待在这里,我好想回去!
  “回去?我还准备带你到清迈,到普吉岛,泰国还有很多地方……”
  “不,我真的想回去了,出来的再久,终究要回去的,不是吗?”
  于是在齐少非疑惑沉思的目光里,第二天就坐上了回程的飞机,飞回了那个阳光并不灿烂,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汽车废气的,也绝对没有海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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