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绿蝶-个人文章】
但愿花开早(十五)
□ 绿蝶
2004-05-06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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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回家的路上,独自一个人的感觉有时候其实也很好。这段时间,齐少非好象刻意地减少了我的工作量,每天在办公室里都十分地清闲,下了班就想走一走,否则浑身都象没有力气似的。
这几个周末,秦晓鸥都想来约我们一起出去玩,可是齐少非总说他有事走不开,说是这么说,但每个周末,他又总有时间把我拉出去到处跑,甚至连游乐场、电子游戏厅这样小孩子玩的地方都去,不过我也乐得这样疯玩,可以不必去想那些实在不敢去想的事。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地划过,似乎不留任何痕迹,可却又让人明显地感觉到光阴的易逝。一片发黄的梧桐树叶在我眼前飘落,在空中优美地打着旋儿,然后才轻轻地归入尘埃。秋天就这样渐渐地近了,城市里的四季是这样的不分明,夏天不会太热,冬天也不会太冷,春天秋天更是让人不痛不痒的,哪里象那山林里分明的四季,有着那么分明的色彩。
低头轻叹了口气,我竟是这样地眷恋着那片山林,仿佛那儿是我的故乡,是我生命的起点,如此地不能忘怀,不能释怀。
回到家里,觉得好疲倦,最近体力好象越来越差了,多走一会儿的路,都似乎不能支持,斜躺在沙发里休息,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惊醒我的是一阵铃声,我赶紧去摸闹钟,碰到了茶几冰凉的玻璃面,才反应过来是电话在响。摸到电话拿起来,听到齐少非的声音。
“幽兰,你吃过饭了吗?”
我含含糊糊地支吾了一声,又听他说道:“我有个大学同学出差路过这里,来找到了我,是大学时的死党,很就没见面了。今晚上一起吃了饭,唔……我跟他提到了你,他挺想认识你的,怎么样,幽兰,我带他上你那儿去,好吗?”
“啊?到我这儿来,现在吗?”我惊讶地问道,望着黑漆漆的房间,现在什么时候了?灯也没开,我一睡就睡了这么久么?
“对,现在。”他在电话里笑了起来,“我们就在你的楼下,现在上来,方便吗?”
“那……那好吧。”放下电话,我飞快地跑去打开了灯,又把房间略微收拾了一下,对着镜子补了补妆,梳了下有些乱了的头发。这个可恶的齐少非,他总是喜欢搞得人措手不及。
还没喘一口气,门铃就响了,过去开了门,齐少非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旁边站着他的大学同学,个子不高,还有些微胖,圆圆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脸和善的样子,看起来怎么也不象齐少非的死党。
把他们迎进了客厅,齐少非介绍说:“幽兰,这是我大学同学汪德超,德超,这就是我向你提到的,方幽兰小姐。”
“你好,方小姐。”汪德超伸出胖乎乎的手,露出非常和气的微笑。
和他客气地握了手,招呼他们坐下,又端上了咖啡。
“方小姐,听少非提起了你,说你是位很有气质很特别的女性,所以就很想见到你,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汪德超说话的声调很轻缓,语气让人很有好感,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不过,实在很冒昧,请原谅我的唐突。”
我笑了笑:“汪先生,别客气,少非是我的朋友,你是他的朋友也就跟我的朋友一样,希望你不要感到拘谨。”
汪德超笑着点了点头,又打量着整个房间,说道:“方小姐,你的房间收拾得真是一尘不染,看得出来你很爱干净……”
话题就象这样聊开了,是属于普通朋友间的普通闲聊。汪德超这个人实在不让人反感,他说话的声调和语气让人听起来很舒服,也让人没有陌生人之间的那种紧张,和他聊天的感觉是很松弛很闲散的,不过我还是奇怪,以齐少非的性格怎么会有这样的死党。
“方小姐,看你的样子,最近是不是觉得很疲倦,很累呢?”汪德超说道。
是啊,疲倦,乏累,这一段时间都有这种感觉,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精力,也提不起兴趣,我真的好累好累啊,好想休息……
“如果觉得疲倦的话,不妨好休息一下,就算只是闭一会儿眼睛,也会觉得舒服很多。”汪德超又说道。
是么?闭一会儿眼睛,让自己舒服一些,真的呢,真的觉得很舒服……
“好好地睡一觉吧,完全放松地睡一觉,就不会那么累了……”汪德超的声音好轻缓,他的语气让人感到真的很放松,很舒服,也很想睡觉……
……又坐在那个小木屋里,空荡荡的小屋里,昏暗的灯光映着我孤单单的身影。敲门声打破了寂静,有人推门而入,啊?徐远征!怎么会是他,我等的不是他,他来干什么?
……他那张丑陋的脸忽然逼近了我,啊,不要,不要过来……不,别碰我,放开我,放开我!谁来救我?救我……为什么没有人来,为什么……衣服撕裂的声音,不要啊,放过我吧,放过我!别让我的世界就这样毁灭,不要……
……那张狰狞的嘴脸就是不放过我,在我的面前恐怖地放大,救我……
“啊——”我尖叫着,挣扎着,拼死地挣扎着,为什么还是挣脱不开那箍住我的手臂,“不!放开我,不要碰我,你放开我……”
“幽兰!是我,幽兰,是我呀,齐少非,我是齐少非!”箍住我的人在我耳边大声地焦急地喊。
齐少非?怎么会是齐少非?不是徐远征么?怎么了,我在干什么,我怎么了?猛然睁开眼,啊?抱住我的真是齐少非,不是在木屋里么,我转过头去,白色的房间,我纤尘不染的房间,对面的白色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刚刚才认识的人,用担心的眼光看着我。
汪德超!
我刚才是在做梦吗?我睡着了?就这样对着一个才刚刚认识的人,就在沙发里睡着了?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浑身一个激灵,我忽然明白了,转过头去盯着齐少非。
“少非,他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在他面前睡着了?他究竟是什么人,告诉我!”我厉声问道。
“他……”齐少非尴尬地顿了一下,又看着我,“幽兰……”
“方小姐,”汪德超打断了他,“我的确是少非的同学,不过我是学心理学的,这次是少非专门请我来的。”
心理学?我转过头去盯着齐少非,他到底想做什么?
“幽兰,你不要生气,德超是心理学博士,我请他来是想帮你,帮你摆脱那个一直纠缠着你的噩梦,你千万别生气。”齐少非急声辩解,脸都微微地涨红了。
“这么说,我刚才是被催眠了。”我继续盯着他,盯得他不得不垂下眼去,“你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总是自作主张,从不考虑我的感受,这样很有趣吗?看着别人痛苦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吗?”
我的声音蓦地大了起来,被人揭开伤口的痛与羞让我无法再控制自己。为什么我要这样受人摆布,为什么不能让我隐藏一点可怜的隐私,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赤裸裸地坦呈在人前才肯罢休,不能给我一点尊严么,不能给我做人的权力么?
“幽兰,你别……”
“你住口!你们给我出去,我这儿不欢迎你们这种人,你们这种专以揭人隐私为乐趣的小人,你们走,请你们立刻出去!”我“腾”地一下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激愤的血液从四肢百骸中迅速窜上头顶,怒视着他们,几乎是在嘶喊着。
汪德超的脸上再也挂不住笑容,他尴尬地站了起来:“这……少非,那……”
“对不起,德超,你先回去吧。”齐少非轻声地歉意地对他说道。
“你也走!”我瞪着齐少非,就是这个罪魁祸首,就是他千方百计地想刺探我的秘密,“谁说让你留下了?你凭什么留下,你凭什么刺探我的隐私?我再也不欢迎你到这里来,请你立刻离开,我再也不想受你的摆布,任你想怎样就怎样!”
我厉声地对他叫喊着,我的情绪已经无法抑制,所有的恨,所有的怨,所有的痛,所有的悲,似乎都在这一刻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来,不可抑制地一股脑儿地发泄在一个与这一切根本不相干的人身上。
“那我先走了!”汪德超几乎象逃命一样地夺路而逃。
而齐少非则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的脸先是涨红,而后又渐渐发白,他的眼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痛楚,一种受了伤的痛楚。他看着我,那眼神再也不明亮,好黯淡,好难过,又好悲伤,向后退了一步,却差点被沙发绊倒。
“幽兰,原来你这么讨厌我,原来你一直认为我在摆布你。”他难堪地低下头去,“我只是想帮你摆脱那个噩梦,不想看着你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从没有想过要刺探你的秘密,更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幽兰,你竟是这么看我的么?”他的声音第一次那样的低哑,第一次那样的酸楚,飞扬的神采,戏谑的口吻全都消失了。
热血从我的脑袋里降了下来,脑海忽然便是一片空白,两腿一软又坐进沙发里,呆呆地喘着气。我怎么了?我为什么会这么激动,这么不讲道理,说出这么一大堆伤人的话来,这个人,面前这个垂着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的人,是帮助我安慰我的朋友,我怎么能这么对他?
“好吧,”他的声音微微发起抖来,“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我就离开,对不起。”他转过身向外面走去,一直没有抬起头来看我一眼。
“少非,”我喊他,声音又变得细弱了,“听我讲这个噩梦的由来,好么?”
他顿时停住了,回过头来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想听吗?”我看着他,这一会儿,我的心里出奇的平静。
“不,那会让你再经历一次揭开伤疤的痛苦,刚才我已经很后悔了,所以我情愿不听,就让那些事成为永远的秘密。”他还是摇头,注视着我,眼里又是无尽的怜惜。
我对他轻轻一笑:“那好吧,我讲给自己听。”
“幽兰……”他担心地喊了一声,却被我打断了。
“好多年前,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个小镇的中学当老师,那个学校的校长是个非常好的老人,可是却有一个十分猥琐的儿子,自从认识了我,他就总是纠缠着我,甚至有一次居然在街上对我非礼。”我慢慢地讲着,语气平静地象是在讲别人的故事,“看在校长的面子上,我没有揭发他,于是他变本加厉,在向我求爱遭到拒绝后,他开始怀恨在心,不再来纠缠我,却无时无刻不在窥视着我。”
齐少非走了过来,轻轻地坐在我身边,我没有转过头去看他,继续讲着那段不堪回忆的往事。
“终于有一天,他打探到我一个人在屋里,乘这个机会,他……”我开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一双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柔软而有温暖。
“幽兰,不要再讲下去了,我都明白,你不用再讲下去了。”温柔的抚慰的语声。
我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我拼命挣扎,甚至想一头撞死在墙上,可是这个魔鬼,他不肯放过我,死也不肯放过我,他将我弄晕了过去,然后强暴了我。”
齐少非倒抽了一口冷气,蓦地握紧了我的手,握得好紧,甚至捏痛了我。我喘着气,尽力地控制着自己浑身越来越厉害的颤抖。
“整整一夜,噩梦般的一夜,天亮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我,睡死了。我逃了出去,没命地逃,什么也没带,身上一无所有,可我一定要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去,只有回到他们身边,我才不会受到伤害。历经千辛万苦,我终于回到了家,一见到爸爸妈妈,我就晕倒了,醒来的时候,妈妈哭着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身都是伤,为什么衣衫褴褛的象个逃难的乞丐?我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说。爸爸摸着我额头上的伤口直叹气,说怎么办,以后会留下疤的。你看,就在这里,我一直用头发把它藏住的。”
我撩开额前的头发,摸到那块浅浅的疤痕。齐少非也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摩着那个疤痕,他的呼吸声颤抖着,不均匀地起伏。
“我以为回到了爸爸妈妈的身边,然后把那些不堪的记忆全部忘掉,就又会象以前那样,还是爸爸妈妈的乖巧的女儿,可是不是这样,从那以后,我就觉得自己好脏,说不出来的肮脏和恶心,我每天使劲地洗自己,每天洗好多遍好多遍,可是都洗不干净,怎么也洗不干净,我好脏,好恶心……”
“幽兰!别再说下去了。”齐少非又一次握紧了我的手,颤抖着心痛地打断了我,“别再说下去了,别再去回忆了,好吗?把那可怕的事都忘了,只要忘掉你就不会总觉得……”
“还有更可怕的事。”我看着他,又转头怔怔地看着茶几上那个小小的水晶花瓶,“不久以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齐少非又是倒吸了一口气,这一次,他几乎象是窒息了一般,好半天都没有呼吸。
“我这才知道,怪不得我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原来污迹在我的身体里,怪不得洗不掉,没关系,我有办法把它清除得干干净净。我跑到全市最好的医院,找到最好的妇产科医生,求她帮我清除掉这个污迹,可是她非常冷漠地告诉我,堕胎可以,但这是正规医院,必须履行正规的手续,需要出示婚姻证明,需要担保人签字。我呆住了,但我还是求她,我说我可以为自己担保,为自己签字,只是拿不出婚姻证明,她非常鄙视地看了我一眼,还是冷漠地拒绝了我。走出医院大门,我绝望地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那一刻我想到了死。”
齐少非紧紧握着我的手,紧紧地握着,仿佛生怕一松手我就会从此消失掉。他的呼吸变得那样艰难,那样痛苦。
“我看着马路上穿梭来往的汽车,想着要怎样钻进那些车轮下,才能快速而又不痛苦的死去。也就在这时,我看到了马路旁的电线杆上粘贴着的广告,希望又回来了,原来世界上并不是只有那一家医院,多的是医院可以做那样的手术,于是我找到了广告上的地址,那是一个私人的小诊所,暗中还做些小手术,包括堕胎。我问医生可不可以给我清除得干干净净,他点头,我说一定要清除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也不能留下,他说没问题。
“于是,我上了那个冰冷的可怕的手术床,瞪着头顶那盏可怕的绿幽幽的手术灯,连医生的脸都是让人恐怖地发绿。可是我不能逃走,我一定要弄干净了才能走,一定要!我任由医生用着冰冷的器械在我体内使劲儿地掏着,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痛,只感到高兴,几乎象是复了仇一样的高兴,留在我体内的污迹终于被清除掉了,从此我就干干净净,再也不肮脏了。”
我轻声笑了起来,那一刻我是真的感到高兴。
齐少非喉头哽了一声,一把将我拥入他的怀里,用着一种几乎痛彻心肺的声音喊道:“幽兰!别再说了,别再去回忆那段可怕的往事,别再回忆了,你让我好心痛,真的好心痛。”
痛?我好象已麻木了,这曾是一段让人痛不欲生的往事,可为什么现在讲出来时,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从小诊所里出来,我又一直往前走,该回家了,干干净净地回去见爸爸妈妈。可是我觉得很冷,冷得我浑身都想紧缩在一起,路上的行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很异样很异样的眼光,指指点点的。怎么了,初秋的天气就不可以觉得冷吗?有位大妈走到我跟前拉住我,担心地看着我说,姑娘,你别再走了,快去医院吧。医院?为什么又要我去医院,我害怕那个地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去。我摇摇头,想走,却又被她拉住,她说,你不要命啦,看你流这一地的血。我回过头去,哦,真的,我走了一路,流了一路的血,一路的血……”
齐少非一声抽噎,紧紧地抱住了我。是我在发抖,还是他在发抖?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又躺在了医院,又是那样冷的床,那样冷的灯光。我挣扎,想逃走,却被妈妈制止住了,妈妈望着我,不停地流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想帮她擦眼泪,手上却插着输液管。那个医生进来了,那个最好的医院里最好的妇产科医生,用她那张最冷最冷的脸看着我,说的也是最冷最冷的话,她责问我,为什么要到那样的小诊所里去堕胎。她居然这样责问我!她又说,那个庸医下手太狠了,把我的子宫都弄坏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妈妈哭着求她,求她治好我,她冷冷地甩了一句,小命保住就不错了,还想什么都保住?”
齐少非猛地一震,我感到他颤抖得好厉害,好半天,他才突然地松开了我,看着我,那样不尽的疼惜,又那样深深的歉疚。
“幽兰,请你原谅我,原谅我的莽撞、我的冒失,我不该带心理医生来,我不该让你重新经历这样痛不欲生的伤害,这都怪我,你那样骂我,实在太轻了,根本不足以痛斥我的过失,你应该恨我,应该恨我!”他低下头去,双眉紧紧蹙在一起,满脸的痛悔与自责。
我摇摇头,看着他:“不,我没有理由恨你,也不该骂你,那些往事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不会因为你不去揭它,就会从没有发生过。”我吸了一口气,“就象我以为自己已经洗干净了那些污迹,却不知道那些污迹早就渗透进每一个细胞里,这一生都无法洗净了。所以我只穿白色,因为白色会让我看起来干净纯洁,我的房间也全是白色,所有的东西都一尘不染,因为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干净了。所以我会做那样的噩梦,那个梦里没有别的颜色,只有无尽的黑暗,逃也逃不开的黑暗。”
我停了下来,终于停止了讲述,终于把这个深藏在我心底六年的不堪的往事吐了出来,身体里忽然就是一阵莫名其妙的空,空得让人全身似乎虚脱了一样,可却一点也感觉不到轻松和解脱。
齐少非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窗边。窗外是深黑的夜,窗内的灯光将那面巨大的玻璃变得象面镜子,反映着齐少非的身影,却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疲倦地靠进沙发里,浑身是虚脱了的累,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去想了,甚至不去想窗边那个男人沉默了那么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听见齐少非转身走过来的脚步声。
“幽兰!”
我睁开眼睛,齐少非站在我跟前,俯视着我,那双眼睛又是那么明亮了。他半蹲半跪下来,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带着一种认真的近乎虔诚的神情,带着一种深切的甚至是深情的目光凝视着我,轻声地说道:
“幽兰,嫁给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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