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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进午夜的错点

柳颜
2004-05-22 14:55   收藏:0 回复:1 点击:4400

    火车进站了,隆隆的汽鸣声,人们相互挤攘着,像是一群兴奋至极的原始兽。我站在人潮的最后,看着车门被用力的拽开,车上的人如逃难般冲了下来,而后都一脸茫然地寻找着,寻找着他们熟悉的人或物,一群迷失了来路的蜂,扎眼的痛。
  
  
   我躲在阴影里,阳光照射在我身前的一片肮脏的地面上再反折回我的脸上,我想象着此刻的我斑驳不堪。迷茫占据了我的实质肉体和飘渺的灵魂。一下子感觉自己从十九岁跳跃进了更年期。可笑,更可悲的念头。
  
  
   我会在站台出现是因为一个男人,我没有见过,甚至不知道对与他,我有着怎样的情愫。但我一直渴望见他。他的幻象犹如一抹幽怨的油画,在我脑海里沉浮,没有成形便要开始褪色。画的颜色扭曲在一起,我怕我再也勾勒不出印象的本身。我要让这些害怕成事实前扼杀它。我买了这次的车票,用快递给他寄去了,告诉他,我会在上海站等他,等他24小时。
  
  
   周围的人以极快的速度散了开去,离我不远处的阳光下站立着一抹黑色。我看不清他的脸,因为光蛰疼了我的双眼。
  
  
   时光没有意义地在空间里来回穿梭,趁着一条缝隙的开合间悄悄溜走。我眯着眼望着他,一个动作定格时间过长会出现麻木感,就如我的双目。我认为它们需要运动。在我使它们闭合的刹那,我被一股力拉进了一个厚实却不安的怀抱里。原来,一切都可以就这样发生在瞬间。
  
  
   我跟走在他身后,彼此间没有说过一句话。走出了火车站的时候,我转身看着眼前冠冕堂皇的大门,想着方才候车室里凌乱的场面及总有腐尸般的噩臭,想着外面的空气也会带着这样的气味,想着这就是人的味道时,我的胃部开始不按节奏的翻滚。
  
  
   我的停留引起他的驻足,他走向我,轻握了下我的手,我的视线从“上海站”三个大字上移到了他的瞳孔里,我看见了自己,一个对什么都黯然的女孩。
  
  
   空调车上冷气开得很大,我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致。心思还停留在人潮拥挤的站头,还停在方才一瞬间的永恒。他就在我身边,他比我想象中的要高且年轻。一身黑色的装束,在白天给人以寒冷,在夜晚给人以疯狂的感觉。他的手很大很烫,手心总若有若无的潮湿。
  
  
   他不多话,看我时的眼神迷离异常。如果凝视可以吸走人的灵魂,我想我早在见到他的第一眼魂飞破散了。而后我的话显得特别多,从天气说到外滩,从上海的建筑说到上海的女人。我知道这是我无措的表现,我尽量在掩饰着连我自己也不明状的现况。我听着我的声音像是一只在地上匍匐的蟑螂,没有明确的目标,撞到哪是哪,最终死于人的鞋底板下。
  
  
   我坐在一家四星级宾馆的大堂里,我的思维在这一天明显慢了一拍。依然想着刚才我不停得漫无目的说着时,他的一句话让我濒临真空状态。“去一家最近的宾馆吧。”
  
  
   门牌是320,他说是想爱你的意思。爱是什么?是冲动和迷茫的集中反应。爱是什么?是原始的罪恶表现。爱是什么?是感性战胜一切理念的结果。爱是什么?是所有人都义无返顾跳入的自我坟墓。爱是什么?是伊甸园里的一只苹果。爱是什么?是性的另一诠释。爱是什么?还是我想逃却不断靠近的虚幻的梦...
  
  
   浴室里明亮的玻璃印刻出我几乎完美的脸庞,背后的水闸打开着,温热得让人感觉安全。我开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脱衣,像是破茧而出的昆虫,飞出的不会是蝴蝶,只能是蛾。因为我注定是要在烈火中舞蹈。我感觉到左肩上那块血红色的蝴蝶胎记在跳动,有些燥热,有些疼痛。
  
  
   浴缸里的水呈饱和状态。我的身体滑入水中,水溢了出来,好冷,我对着镜子站了太久了,水变得冰冷通透。我窒息得蜷缩着躺在液体里。此刻,我觉得自己是条鱼,一条会被水淹死的鱼。
  
  
   浴室门开了,我从扭曲的水底看到他那张惊恐的脸。我对他微笑,水一下子涌入我的鼻腔直达肺部。止住了咳,我延续方才的笑容。我把他的衣服给全弄湿了。我说我想在水里做爱,他说他感到害怕。
  
  
   吻,刺激着彼此的神经中枢。身体因为对方的缠绵和热烈开始都有了反应。我急切得揉搓着他的脸颊,颈项,胸部,下腹... 我把他拖进了水里。
  
  
   浴室回荡着最美妙的声音,镜子里照应着最原始的身影,冰冷的水包容着两具激情地连系在一起的身躯。最后的一刻我可以脱离思想,快慰是唯一的主题。
  
  
   温暖的床,冰冷的躯体交织在一起。没有语言的灌溉,没有衣物的遮体,没有多余的修饰。一切随着意念转动。手机悦耳的铃声响彻整个房间。似乎谁都没有听见...
  
  
   一夜就如此这般的度过,又一个今天来临了。他要走了,我这才发觉,原来我和他之间的交流是如此之少,甚至连相互叫唤一声也没有。
  
  
   上海站一如昨日。一楼的候车室里空调把温度打得很低,衣着单薄得我,手脚冰凉。他轻握着我的手,体温彼此交融。我侧着脸,微笑得凝视着他。他让我的头靠着他胸口,他的声音开始在我耳际来回震荡。他在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
  
  
   故事里的她因为把信写错了地址而认识了他,就这样无意间他们开始用纸笔交流思想。她是个上海女孩,脆弱得像朵优柔的水仙。他用文字支撑着她的世界。他答应她在彼此通信到第三个年头的那一天,他回来上海看到。她答应他,她会在那一天守在站台,让他一下火车就可以见到她。
  
  
   故事说到他们的约定为止,他沙哑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我感觉额头有液体滑落。我羡慕故事里的她,因为她的守侯比我的幸福。
  
  
   此时,广播里响起播音员轻柔的嗓音。开始检票,进站了。
  
  
   我送他至第2节车厢口,他转过身,紧紧地抱着我,他说:“在第三年的那天,他来了,他信守着她的誓言来到了上海。当他最后一个下了火车,他看见不远处的阴影里一个女孩,那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而她看上去却像是在暗夜里随着狂风摇曳的野百合。他走进她,并且将她揉进了他的怀里,因为他不想让她再继续摇曳。那一晚,他知道在他身边的女孩不是和他有约的那个她,因为她曾经告诉过他,她小时被开水烫伤过,整个左臂至肩头布满着丑陋的将伴随她一身的疤痕,而眼前的女孩有着完好且通透的肌肤,在她的左肩还有着一块看似会滴出血来的蝴蝶胎记。疼痛着的美丽。”
  
  
   故事结束了,字字句句清晰得扎进我的每个神经细胞里。突然,手机声响起,我呆若得接听着电话:“颜吗?昨晚我给你去过电话,为什么不接?难道你真的在站头等了我24小时?对不起,突如其来的公事使我抽不开身,我联系不到你,对不起,颜?你有在听吗?颜?颜?...”余下的声音被我卡断在线路的那头。
  
  
   他已走进了车厢,找到了他的位置,他站在车窗的里面,而我在外面。耳边回荡着手机响起前的那刻他的话:“你..你..?”他的眼神是忧伤且急迫的,我不知道他还想说什么,或许他想叫我的名字,或许他也发觉她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我....沉默。
  
  
   汽鸣响起,车轮开始缓缓得转动,然后越来越快。火车开了,我站在原地,而他在车厢里朝我的方向跑动,直到再也没有空间再让他奔跑。直到我再也看不见火车的身影。直到我再也听不见火车的汽鸣。周围有着异常骇人的宁静。
  
  
   此刻,我嘴角微微抽搐。呵出细若丝雨的气息在这个城市的上空盘旋,盘旋......
  

作者签名:
我在这里 望你一眼 夺走光明 于是你的背影成为我瞳孔里最后的光景

你在哪里 不见一面 遗弃回忆 于是我的绝望成为我血液中最深的黑色

原创[文.爱的传说]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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