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不哭
　　
　　（Boy篇）
　　
　　
　　
　　 这座城市总是让人分不清季节。
　　 路边开着一树树火红的木棉，天空却灰得让人丧气。三月，天气依然寒冷，雨星打湿了街道，空气中流动着一股暧昧的温柔。
　　
　　 今天又是加班的日子，此刻小雨的街道上行人不多，晚饭时间已过了很久，但我知道在哪儿能吃到蒸着热腾腾的中式套餐，那儿的服务不分饭市和夜市，从早上到晚上都是统一的服务统一的食物品种，在那儿能让我忘记已错过了吃饭时间。
　　
　　 这是公司附近新近开张的餐厅，开张那天路过时手上被塞了一张宣传单和一个小本子，路上被扔了许多这样的宣传单，随后又被路人踩上泥泞的脚印。小本子的封面花花绿绿，上面有几个歪歪斜斜的美术字：欢迎光临三种子餐厅。这条路一间挨着一间开了一路的餐厅食肆，站在马路上派传单的那个服务生，穿着单薄的制报，碎碎的短发上有雨珠，她殷勤地向路人递着手上的宣传单，许多纸片在被接过后随手就扔了。
　　这个时间谁还会象我一样没吃晚饭呢，我从她身边走过去，推开那扇玻璃门。
　　
　　 “欢迎光临三种子餐厅，先生您要点什么？”新开张不久的店子依然干净明亮。
　　 “要一个A套餐。”这儿的中餐有从A到G个套餐，从周一到周日，正好每天晚上换一款，下班后再不想动脑子，如果还要为点菜伤脑筋，那还不如到那个只有遮棚的面档去吃碗大汤面来得省心。
　　站在对面的服务生生动地笑着，眼前收银机上的显示器很快打出一行金额数字，她的那一头碎发随着收银机抽屉的弹出收笼扬了起来。我把开张时收到的那个小红本递给她，这是他们专门设计的集记事本和优惠券于一体的本子，她打开翻到合适的位置熟练地撕下一张券子。
　　
　　 这儿的晚餐虽称不上美味，但不太宽阔的店里有家的感觉，服务生脸上的笑容，那镶在脸上的酒窝象雨里藏在树叶丛中的花蕾。
　　
　　
　　 云层里偶尔透出阳光，蝴蝶飞进了城市在树叶中扑腾，它们都是白蝶，稍不留意就在视线中错过了。阴沉了许多天难得有阳光的日子里，我收到Angel的Email，她说她要去旅行。
　　Angel是我的女朋友，一年里大部分时间四处旅行，小部分时间打临时工，再有小部分时间与我在一起。她常常告诉我她要去哪里，而不会告诉我当时她在哪里，如果是寄明信片的话上头还会有个邮戳，会写着她在哪儿，但她只用网络而不用纸笔邮政，若是打电话问多了，她会管我叫妈，后来我不再问了，谁愿意当后妈。有一天她交给我一条彩丝线，说：我属风筝，现在就把牵风筝的线交给你。我说，好啊，风筝飞到哪儿若钱花光了或被骗光了，就使劲拉一下线的那一头，这是咱们的暗号。她把彩丝线绑在我的手机上，然后快乐地踏上旅途不知所踪。我不知道她是否想我，家里的床上弥漫着她的香水味，在香水味道即将散尽时她就会回来。
　　
　　 我除了工作就是在家睡觉，我在家的时间不多，怕错过了Angel回家，说不定她正在家里等我，有时她只呆一天，吻我的时候手里还捏着下一站的火车票。
　　
　　 我们很早就学会如何享受工作间隙片刻的悠闲，肥勇喜欢走到屋外抽根红双喜，西人偷偷地打开收藏于暗角的的黄色网站下载他口中的“新东东”，女士们则继续收看网上的《流星花园二》看得“吃吃”地笑，我打开OICQ与陌生人聊天，东厢GG西厢MM几个轮回后，我对聊天失去了兴趣，我把Q挂在线上，让朋友们知道我还活着，不再理睬Q里的陌生人，我的OICQ安静得象没上线一样，我经常变换Q名上的文字：“剑.Angel”，“剑.山水”……
　　
　　 夜晚让寂寞的人感到更加寂寞。我想念着远方的Angle，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否同样地想念我，我把OICQ上的名字修改成“剑.想念”。
　　 已经忘了这是你身上哪一天洒下的香水
　　 它淡了，沉了，飘远了
　　 今夜，这幽香
　　 是否也能飘在你的发间？
　　 我把这些字敲进Angel的邮箱。
　　
　　 几天后收到Angel的Email，附件里有一大串图片，我选了一张打印出来，照片里有一弯彩虹。我把OICQ上的名字修改成“剑.彩虹”。
　　
　　 许多天，房间里的香水味一点一点地散去了。
　　 我的长风衣上除了雨水还会沾上一、两片小小的树叶，总是在想，树叶是从公司到餐厅还是从餐厅到家的路上落在肩上的呢？
　　
　　 我依然在过了晚餐时间后到三种子餐厅吃饭，那个红本子上的券子被一张张地撕去，许多天过去了，我的嗅觉中似乎失去了那点淡淡的香水味，红本子上有一年的用餐优惠券，而床上的香水味保存期却不会超过三个月。
　　
　　 在第三个月的31号，我把OICQ上的名字改成“剑.不哭”，我把西人存在公司冰箱里的六灌啤酒都喝光了，然后关掉机器离开公司，顺手抄起桌上的小红本。
　　
　　
　　 “先生您今天来得太晚，只剩最后一份套餐了。”
　　 “哦，无所谓，剩下的是哪一款？”
　　 “E。”
　　 “好的。”今天是周五，正好吃E。
　　 “你们几点钟关门？”
　　 “只要有客人，我们就不会关门，先生请放心用餐”服务生的声音象林中的莺那样清脆。
　　 小红本又被撕去一张券子，这个本子三个月的优惠券已被撕光，原来我在这儿吃了三个月的晚餐。
　　 我手捧着餐盘子迟疑了一下，空落落的餐厅没有一个客人，我却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落座。
　　 “我帮您”迎来的是一张温柔的面容，一双白晰的手接过我手中的餐盘。
　　 她把我领到一个靠窗的位置，这是我经常坐的位置，平时只要没有人占着我就会坐在这儿，然后在窗前专心地吃完盘中的米饭。
　　 “这个是我常坐的位置吧，谢谢你”
　　 “您在这儿吃了三个月的晚餐了，对我们餐厅饭菜的味道有什么意见吗？”服务生在我对面坐下。
　　 “哦，这是客访吗？”对面的服务生留着熟悉的短碎发，我想起来了，那个在马路上向路人递宣传单，碎发上洒满了雨珠的服务生。
　　 她笑了，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算是吧。”
　　 “唔，我想说很久了，这汤味道太咸。”
　　 “哦，是吗？”
　　 “不信你试试”我把汤碗推到她面前。
　　 “我知道了”她很端正地坐在那儿没有移动双手。
　　 “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我忽然很想她试一下，希望有人今晚与我分享这份简单的晚餐。
　　 “用客人的晚餐，不太合适，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向厨房师傅反映把这个汤改做得淡些。”
　　 “哦”我失望起来“你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有呢，一直忙到刚才。”
　　 “那么把你的晚餐揣来，一起吃吧。”
　　 她犹豫了一下，向厨房走去。原来店里只剩下她一个服务生和我这一个客人了。
　　 “是我令你下班晚了吧，很对不起。”
　　 “没关系的，你每天晚上都来，是这儿的常客了。”
　　 “在这儿吃饭，象在家里吃饭一样”我说。
　　 “是家里没有人帮你做饭吧。”
　　 “哈哈，说对了一半，为什么你不认为是我不会做饭所以不在家吃饭？”
　　 “哦，那是哪一样令你总是晚上在这儿吃饭？”
　　 “哪一样都没关系，我喜欢来这儿吃饭。”
　　 “要试一下我的这份晚餐么？”她把餐盘子推到我面前。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这份晚餐与店里我吃过的所有套餐都不一样，鲜绿的清菜油溜溜的肉丸，红色的萝卜穿插其中，汤里飘着葱花，色鲜香味俱全。
　　 “哇，真香”我接着说：“不过，不怕我有典型肺炎啊？现在流行疯了。”
　　 “哈，那就算了”
　　 “我真的想吃呢，我不客气咯。”我把筷子抻到她的盘子里。
　　 “唔，味道不错，你自己做的？”
　　 “是的。”
　　 “喂，你怎么不吃？让我吃光了你就没得吃了。”
　　 “我不饿呢。”
　　 “哦，这样显得我太失礼了，饿了你我可赔不起。”
　　 “没关系的。”她只是看着我，Angel说当我喜欢吃某样东西而狼吞虎咽时，吃相会很难看。
　　 “嘿嘿，餐厅该炒了现在的厨房师傅由你来掌勺。”
　　
　　 窗外又落下了雨星，玻璃窗上洒满了水珠子，店里的冷气在潮湿的窗上打了一层水气，有雨的夜晚街道上行人很少，偶尔会有人影撑着伞从窗外走过。
　　 “你的风衣上常落着几片榕树叶子，你是在前面两个路口的大厦里上班吧”她说。
　　 原来风衣上的树叶是从公司到餐厅的路上和着雨落在肩上的，我终于知道。
　　　
　　 离开时，在那扇玻璃门前，我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走进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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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虹不哭（Girl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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