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的叶子和姹紫嫣红的花儿开过，杨絮和柳絮在空中飞了些时日，连槐花都开了又谢，零星下了几场不过湿了地皮的毛毛雨，于是这个春天就算过去了。后来又来场大雨，足足下了两天一夜，天放晴后气温便逐渐拉高，再高一点，且不管节气如何，给人的感觉真的是夏天来了。
　　
　　 只是，在大风都难扫清的角落里，细心的人还是能看见些须的絮儿和蔫枯的花瓣，象是提醒在那些所谓春天的时光发生的那些事。
　　
　　 春节期间在街上遇见了几个老同学，其中一个是保子，他埋怨我和他疏于联系。我忙不迭地说抱歉，“你还不知道，我是属于那中心里亲的人，何况跟你们相比我总算清闲，不好意思打搅你们。”
　　
　　 “你说，上学的时候大家关系都不错，可现在即便通电话也觉得无话可说，好象是上班了，大家各忙各的，渐渐就变的生疏了。”言语之间，保子一脸的无奈。
　　
　　 “恩！”
　　
　　 “那你看，组织一次聚会好不好？毕业这么多年真的有很多人自打离开学校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眼中徒地如烟花般闪动着异彩。
　　
　　 大凡倡议这样聚会的人多是出于三种想法，一是求助性质的，就是想找老同学伸出援助之手，借助大家的力量或者说是凝聚大家的力量来改变目前甚不满意的生活；二为炫耀性质的，他们中间多是当年不为人看好，而今有模有样了，借此将曾经对他未来有错误成见的人羞辱一番；三则是为了见谋个人，而又有其他不太好说出来的理由，于是聚会就变得冠冕堂皇了。但，很显然，保子绝非三种的任何一个，而是那中纯粹的热心。
　　
　　 老实讲我对他能组织聚会没抱多大的希望，又不方便当面打击他，便顺呈地说：“你看吧，定好了时间通知我，有时间的话我一定过去。”
　　
　　 春节刚过，保子高兴地告诉我他通知了很多人，并且他聚会的想法和大家不谋而合。
　　
　　 聚会那天，因为不到吃饭的时间，大家先在一家台球厅里碰面。我到的时候已经来了四、五个人，而后来的人都是伴着我们先到者的欢叫声奔过来做拥抱状。原本班上四十个同学，竟然到了十一个，据说网络上的同学录里还有几个甚遗憾地表示要在家照顾亲戚或有事脱不开身，但都在留言本上相互传递了新年的祝福和问候。
　　
　　 对着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大家都开心的不得了，相互问长问短。其中还有我找了多年非常考验我找人自信的阿龙，虽然他看起来有些憔悴。
　　
　　 保子推荐的那家馆子已经爆满，好在同学又推荐了一家饭馆，所幸还有一个单间。于是我们嘻嘻哈哈涌了进去，也没有按照什么主次随便地坐了下来或接着嬉闹路上未尽的笑料或另论开心的话茬，多年的沉淀这一刻足足够用了。
　　
　　 谈话的范围无非学校时的那些往事，大家时尔哄笑，时尔叹气，最后就延伸到我们的几个老师身上。
　　
　　 “老班出事了，你们知道不？”清新说。
　　
　　 于是我们都愣住了。他接着说：“腊月二十八的事了，他出了车祸，被一个酒后开车的人给撞了，在医院抢救无效，走了。因为在年口上，所以遗体还在职工医院放着，可能过几天开追悼会。”
　　
　　 大家沉默了阵子。
　　
　　 “那我们是不是该去老师家里去看看？”
　　
　　 “还是别去了，师母看见我们估计会更伤心，等知道具体日子我会通知大家，有空的都过去吧，送送老师！”清新说。大家都表示同意。
　　
　　 不长时间后，大家又开始相互开玩笑了，毕竟是同学聚会，欢快才是主题，刚才那个沉重的消息就象片轻飘的烟丝一挥而去。并且这种亢奋的气氛一直延续到酒终席散，其中几个余犹未尽的，干脆找个地方打扑克去了。
　　
　　 孙老师追悼会的早晨，我赶到的时候灵堂口聚集了很多的人，其中一部分是我中学的老师。正当我看到他们，同时他们也看见我的时候，我们都愣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相互挥了下手后就随着长长的队伍开始瞻仰遗容。我们班的同学一共来了八个，其中有两个是同学会后通知到的。
　　
　　 灵堂的四周放满了花圈，正中，孙老师就安详地如同睡着了似的躺在玻璃棺里。头上还戴了顶棉帽，但左耳侧仍能看清一条长长的伤口，没有流血也没有愈合。走到孙老师家属旁边的时候和他们握手道珍重，可对着他们悲伤的泪水，心里总有种沉甸甸并不断膨胀的东西无法排解。握着他们的手想再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口那是那句“多保重！”。
　　
　　 来者中的一部分也开始哭出了声音，且声音向大一些，更大一些冲去，充斥在半空中飞扬着纸灰和厚重纸灰味道的灵堂里。
　　
　　 瞻仰的队伍尽了之后，有人在灵堂门口点了堆纸钱，火兀地老高，比火苗更高的纸灰在半空翻转，如同不肯放下的挥动的手。
　　
　　 大家看着灵柩装入开往火葬厂的灵车，开离。同学们无声冲着灵车开走地方向站了许久，直到院子里的人都空了才相继离去，这场景和我们前几日的聚会相比显得非常的不和谐。
　　
　　 不几日，我在深圳出差的一天晚上，保子打电话给我，聊到快相互无言时他问，是不是人的感情的越来越淡薄？孙老师出殡那天他已经提前通知了很多的同学，可只来了八个人。我说，可能大家都忙吧，不去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人呢总是在选择自己比较重要的事先做，或者，即便去了又能如何？
　　
　　 保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也是！”说完便挂了电话，可他在电话里的最后一声叹息直到深夜也未曾从我耳边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