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苏妃-个人文章】
爱的盛宴
□ 苏妃
2004-06-17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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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令人日渐消瘦的心事
是举箸前莫名的伤悲
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
是不能饮不可饮 也要拼却的
一醉
我并没有刻意去记取,在我的记忆里,我一直以为我的母亲永不会老去。而当春风扬起母亲雪白的头发,阳光中看见她几近佝偻的身躯,我的心忽然疼痛难当。
是怎样的光阴偷去了我曾那么熟悉的母亲呢?
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是在春天的暖暖黄昏里,盛开着繁密的白色梨花的树下,扎着羊角辫的我和小伙伴无忧无虑的跳橡皮筋。从低矮的平房中传出缕缕诱人的香味,袅袅的飘遍了整个院落。不用看我就知道是妈妈在烧晚饭。邻家妹妹总爱问我:为什么你家的饭菜总比我家香呢?我骄傲的仰头,谁叫你妈妈笨呢?妈妈亲切的喊我回家吃饭,我就得意的扬长而去,剩下邻家妹妹无趣的站在树下嘟嘴。
呀,好香呀!满头大汗的我急急的探身锅前,做的什么?妈妈就爱怜的说:快去洗手。不一会煎得焦黄的韭菜饸子就端上桌。薄而小巧的皮儿,隐隐可见翠绿绿的韭菜和金灿灿的鸡蛋,真让人垂涎三尺。看着我和妹妹狼吞虎咽,妈妈就会絮絮的讲起以前挨饿年代姐姐们苍白而艰难的童年旧事。
母亲的老家是山东,但是很小就背井离乡来到东北,妈妈总是爱说,我的老家是蓬莱呢。每每这时,妈妈总会不自觉的眯起眼睛,津津有味的讲起那里是怎样的富有和美丽,那里的人们是怎样的勤劳与节俭。遥远的蓬莱仙境,是妈妈缥缈而模糊的乡愁。
妈妈最常提起的是家乡的小海鱼。晒干后的小鱼放到海碗里抓上葱花一蒸,香气四溢,真是人间美味。我和妹妹每次都会听得心驰神往,仿佛嗅到了那遥远的来自故乡的芬芳。
妈妈很会做饭持家。她自己却总不无伤感的说,自己一辈子围着锅台转,还要看当家的脸色,自己的孩子长大了一定要让她能端上自己的饭碗,不要走她的老路。不知为什么,妈妈的这句话我总是难忘。
大概是遗传了故乡的勤勉与聪慧吧,即使很普通的粗茶淡饭妈妈做来也搭配的异常可口。我记忆里的幸福就是喝着妈妈用蒸饭捞出的米汤加上白糖,我和妹妹甘之如饴,一边喝,一边翻看小人书。而妈妈正在大力的用冲得稀稀的淀粉浆洗被单,据妈妈说这样的被子更容易清洗。
记忆里的妈妈永远是忙碌洗涮,不知疲倦。每到春节来临妈妈就更加忙碌了。依照山东老家的传统,彻底的清洁工作自不必说,我和妹妹最热心的莫过于蒸馍馍了。
先用发酵好的面团按到模具里,再轻轻的磕动,翻过来一扣,如果幸运就会成功的得到一个漂亮精致的小花馒头。如果不成,只好重新来过了,这可比过家家玩泥巴来得过瘾,我也常因此乐此不疲。而这又算不了什么,真正有趣的在后头。
重头戏是做“圣虫”。把面团搓成短短胖胖的形状,还要把“尾巴”盘回来,妈妈解释说这是母圣虫,至于公的呢,就让它随便弯一下就好了。妈妈强调必须一对儿一对儿的做,不能出现单数,害得妹妹辛苦的查来查去。然后用剪刀在圣虫背上剪出错落有致的小刺,用红小豆装上眼睛,最后点睛之笔要在嘴巴上剪一小开口,塞上一枚烫过开水的亮晶晶的硬币,看着一对对儿衔宝而至的小东西,可爱得紧。至于说做葫芦,就是把搓成长长细细的面中间用两个红枣做圆心,卷呀卷的卷成一个“8”字形状,也很有趣味。
一切准备停当,就上屉蒸。当诱人的香气散去,揭开锅盖,那真是一片繁荣。所有的面团都胀得圆圆滚滚,憨态可掬。我和妹妹就急急的取来朱红的印泥,在每个小东西上点上红点,雪白的面团印着朱红的印记,令人又爱又怜。
小花馒头是要等过年时才会取出食用的,(但我和妹妹会忍不住偷偷的消灭一个半个的解解馋虫)圣虫是要等凉过后由妈妈包起放进所有的箱箱柜柜,大概是取招财进宝之意吧,而葫芦则要摆在家里的每个窗台上。这时妹妹就会乖巧的唱起妈妈教她的吉利歌谣:丫丫葫芦摆窗台,金银财宝滚进来,丫丫葫芦摆窗台,金银财宝滚进来。。。每到这时,妈妈总会直起忙碌的腰身,用沾满面粉的双手解下围裙,微微的笑着。
而美好的祈愿却终究没有成真,无论是圣虫还是葫芦,都没有带来我们期盼中的富贵荣华,只有母亲用她的坚毅与刚强为我们撑起了一个清贫却温暖的家,给了我们一个温馨而又富足的童年。
多少年过去了,细细想来,记忆里难以抹去的总是妈妈忙碌不肯停歇的身影,忘不了生日里妈妈亲手为我蒸好漂亮的寿桃,寒冷的冬天端来热气腾腾的馄饨,忘不了为了等我凉了又热,热了又凉的年夜饭。。。
我最爱吃的是妈妈的拿手菜----红烧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材,光是红蓬蓬的色彩就早已先声夺人,令人不能停箸。可是品尝过无数大厨的手艺,却始终觉得比妈妈差之千里。我自己也曾亲自洗手下厨,却还是做不出妈妈的味道。
在多年以后,我才真正明白,爱的盛宴里没有丰富的作料,只有朴素的爱,却要用心来烹调,才会有如此的美味。而当我们举箸之前,你是否想到过那个为你殷殷等待的身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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