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苏超-个人文章】
布娃娃
□ 苏超
2004-06-21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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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家的胖丫有一个好大好大的布娃娃,那是胖丫的城市远戚给她带买的。在现在看来那个娃娃做工很糙,也不算很大了,但对那时的我,却是无尽的诱惑。
胖丫却从不让人摸它。她整天把娃娃抱在怀里,从不放下,使得吃饭时也要她摸亲喂她。
我自然没有机会摸它。便也想拥有自己的娃娃。那时候我已经懂得了我不可能得到它了,那种拥着娃娃的充实感也不过是了无痕迹的幻想。
然后在一个热闹的夜,当大人们点起篝火,围坐在火堆旁边谈论着五花八门的家常时,我推倒了胖丫,抢过那只可爱的布娃娃,然后把它很小心的扔到了燃烧的火焰里。
我喜欢听到胖丫的哭喊的声音,渴望看到那些无视我存在的大人们终于注视我时那种无奈,哀叹的眼神。
火吞噬着布娃娃的躯体,就像那种温度重新掠过我的身体一样,感觉些许的痛和永恒的归属感……
那年,我五岁。
我18岁的时候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布娃娃,不是很大,却花了我积攒了两个月的零用钱,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全身心的去感受那份舒适。那也许是我一生中最美的享受了。
快乐永远的短暂的。当妹妹看到了我怀里的娃娃后,我就预见到了结果。
继母一句男孩子娃嘛布娃娃就决定了我买的娃娃的归属,看着妹妹那个兴奋劲,我平静。
整个房间像被时间定格了一样,大家都在看着我,看着我脸上淡出的微笑,像在看一个疯子的神情。
继母拿出50元钱,说是给我的补偿。我痛快的接过。那是她唯一一次拿钱给我。
然后从烟盒里拿出打火机,对着那张好大面值的票子,按下了打火开关。
我还是喜欢看大人眼里那种哀怨的神情。
然后在满足中转过身,潇洒的走去。
天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叫李寻欢!每每有人问我怎么叫这个名字时,我便美其名曰--“寻欢作乐”。但我想,也许是父母不喜欢看到眉头紧锁的我,只希望能寻找欢乐罢了。
我22岁了,是那再也长不高的年龄了。安琪总笑我长得太高,害得她和我走在一起时连一点自信都没有。我也总失效着白她一眼:小样的,你太矮了!然后便赚来了一顿毒打和脸上一个淡淡的口红印记。
安琪是我的女朋友,大一的时候交上的。我们在一起的理由也简单的很,只是轻松的喜欢,没有什么爱一个人没有理由那般的高尚。
很长时间,我都以为安琪是一只天使,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同她在一起时,我再也找不到曾经的那种忧郁。我们像所有的恋人那样,做恋人能做的事,也像大多数知己那样,说自己想说的话,听对方能说的秘密,然后得到那小小的成就感以及猜疑,遐想,欺骗交织在一起时所带来的刺激的快感。
恋爱100天,送她枚石头记的指环,带在她匀滑的手指上,发出淡兰色的光彩。我没有收到她的礼物。因为那几天她心情不好,正生我气,这种无聊的节日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所以,当她问我为什么买指环给她时,我只随意地说,挺好看的,就买下了。
如此而已。
生日的时候,她总算还记得。却送我一只好大的枕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居然送了这么女性化的东东庆祝生日。记得拿回寝室的时候,兄弟们都笑我:看来我们的寻欢公子要变成宝宝了。那天我却很快乐,那个抱枕我很喜欢。我知道安琪一定记住了我说过的话。我有抱着东西睡觉的习惯。随意,她把枕头塞到我的怀里,而有了被子的温暖,我不会再被冻感冒了。
我总是忘不了她,因为每到夜里,我的床边都会摆放着那个抱枕,然后我便会很自然的把它抱在怀里。
夜深了,收音机里传出了张学友忧郁的声音,我的身体在音乐的升华中绻起,紧缩,像一个用悲伤造就的娃娃。
虽然我们分手了,虽然因为又出现了另一个女孩,虽然我终于成就了我那寻欢作乐的名字……
但夜深了,连空气都已睡去的时刻,我只有抱着那个空洞的抱枕,释放着我所有的孩子气……
习惯是人性的悲哀,但更让人悲哀的是你永远无法摆脱习惯,而它也会在不知不觉中陪伴在你的左右。
早上很晚起床,睁开眼睛 第一件事永远是把手机开机,然后阅读其中安琪昨夜的柔情蜜语,每读完一条,很快的把 指针指向删除标记,按下——确定
紧接着给娅发条短信过去,内容是一成不变的。
“早安,亲爱的……”
很快的打扮好,穿着熟悉的GIO体恤,下身依旧是旧旧的牛仔,手里提本古龙的小说,然后奔赴睡眠的课堂……
菜永远是一荤一素,米饭也总是定量的半斤,餐盒旁一定要有一杯Cocacola,2食堂的左边第三排双单座没有人和我抢过。唯一不太和谐的是一直做在我对面微笑的照看着我的angle被同样微笑的娅转换……
一切都在习惯中被磨得毫无棱角,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一样。但没有棱角并不意味着没有思维,它永远是不会改变的,就像对布娃娃,我始终拥有着占有欲和期待。
其实,习惯已经成了一种神秘的工具,在忙碌的生活中,我已经被改造成一只永远无法选择命运的玩偶,不知道未来的方向。
娅警告我千万不要被习惯左右,否则我将沉沦下去!我终于没有沉沦。
一天早上 当我开机后居然找寻不到angle的信息时,我的习惯被改变了。
然后,在娅的面前,我将是个全新的李寻欢。
我总是怀疑为什么遇到打击时,我总能那么平静,没有喜怒哀乐。娅笑我心硬得像金刚石。我总笑着不说话。
我只不过是个没有表情的娃娃,外表不会改变,但却有一颗柔软的心。
然后,那颗心便要经受无法预知的折磨……
我重新开始吸烟,安琪说过她讨厌烟的味道,我便把烟禁了。很容易,一点都没有那么多传说中的痛苦。也许只因为只有5年的烟龄吧!重新再点上一枝烟,轻吸了一口,那种小心的样子就如同安抚娃娃般让人怜惜的安琪。清辣的空气在胸腔中回荡,有回味无穷的激情迸发。我喜欢吐出那口余味后片刻的眩晕感,一时间轮台清明,如超脱人世的悟道……
索然娅也讨厌我身上浓郁的烟草味道,我却不会再为她戒烟,因为我不会再为别人改变。
改变永远是痛苦的!为什么要我去经受那种苦楚?如果你是爱我的,为什么不能为我改变?!
“他自己很明白自己的毛病,那就是一遇见美丽的女孩子,他的心就软了,随便怎么样也板不起他的脸来说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的运气太好,也许是因为他的运气太坏,他时常总会遇见一些美丽的女孩子。
最要命的是,这些女孩子都很喜欢他。”
————《楚留香传奇》
我不是楚留香,我是李寻欢。所以虽然我也有摸鼻子的习惯,却始终做不到他的诱人的微笑。我能拥有的只有李寻欢的忧郁,还有喝醉后伴随迩来的内心的哭泣声。
心情不好,觉得一切都是阴暗的,看到娅时的感觉也消失了。
然后我对娅说:我们做回朋友吧!
娅没有声音。第二天,递给我一个精美的卡片。
请问:
我可不可以继续和你分享我的快乐?
我可不可以借你的肩膀流泪?
我还可以跟你通电话吗?
我想见你时,是不是不需要任何借口?
我寂寞的时候,你还会陪我吗?
我想搂你的时候,你会拥抱我吗?
我可以知道你跟谁来往吗?她是什么人?你有多喜欢她?
我可不可以分担你的烦恼?
我可不可以向你撒娇?
我还能够在你家睡觉吗?
我可以继续留着你家的钥匙吗?
我还可以陪你家人吃饭吗?
如果今天我很想的话,可以睡在你的旁边吗?
你生日的那天,可以跟我一起过吗?
我要跟你做这种朋友。
如果不可以的话,我们便不做朋友好了。
张小娴的话,但我知道它吐露着娅的心声。
我没有再说什么。
那天晚上,我占有了她。
些许的月光透过窗棂,投影在那张大大的双人床上,娅袒露的身体反射出性感的红晕。屋子里有一种淡腥的气味,娅身上不再发出的处子的方向将被渐渐冲淡,远去。
我起身,点上一枝烟,吸吮中烟头的火花在黑夜中闪动。我试图用烟草的味道来掩饰那种腥甜,却发现那种混合的气味更让我作呕。
娅的身体还半搭在我的身上,粘粘的,推都推不开,但我却用尽力气推醒了她。然后塞给她两片药片。
“一片现在吃,一天后再吃一片。”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娅很听话,和安琪一样听话。可不知道怎么,心里总有种莫名的空寂。
原来,女人都是一样的。
我崇拜李寻欢,并非是因为他那从不虚发的飞刀,而是尊敬他对爱情的凄美回忆。放弃了诗音,是因为他自认为的她回更加幸福。我也一样。
当我从医生那里拿到属于我的那份病历时,我木然。那个漂亮的女医生温柔的问我,我的监护人在哪?我也很温柔的回答,都在天堂看中我呢!
笑容中,有说不出的凄凉。
我告诉 安琪,要和她分手,她哭着问我为什么,我回答说我爱上了别人,她说你骗我。我笑着大叫,骗你又怎么样?我本来就是骗子。哭声前我转过身,因为我不喜欢看到女人的眼泪。
我不敢确定没有了我,安琪是否过得更幸福,但我却知道如果不放弃她,就一定会让她痛苦的生活着,为什么我带给别人的,都是无奈,凄惨的结局呢?
开始睡不着觉了,不得以,偷偷买了一整瓶的安定来用。没想到身体的抗药性太好,药量从一片一直加到了4片。被娅发现了,便多管闲事的把整瓶都搜了去,每天只给我发两片,害得我只有夜夜起来玩游戏机。
可这样总打扰兄弟们的休息,只好自己出去住了,也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不大的屋子,摆设也简单,由于风水不好,经常有游弋在天地间的灵异光顾,租金自然便宜的要死了。我很喜欢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就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困了,睡了,总觉得有人给我把被子盖严。我总会用最后的意识说声谢谢。一切都那么安宁,平和,就像我的生活,没有波澜……
娅总是大早上跑来叫醒我,大声的打开门,一下子站在我的床边,然后用力的摇晃的我身体,然而我总是醒不过来。后来她学乖了,不再浪费力气,只需要拉拉我怀里的抱枕,我就会条件反射般坐起身子。然后她便扑倒我,先床上翻滚一番。
她说她喜欢看我熟睡的样子 ,像个孩子,就想在脸上亲一口。我笑着说谁睡觉都是这样子的!她骂我没品位。
屋子里的大部分属于我的东西都被她的零碎调了包。我只留着那个已经脏了的抱枕。失眠已经好了差不多了,那个抱枕就是我的安眠药,只要搂住它,我马上就会睡着。娅很烦它,始终想找个机会扔了它,但有我在,她还不敢。
然后她也搬了近来,看来是想取代抱枕的位置。可怜的是抱着她我实在睡不着,而娅也实在受不了整夜的香烟味道,很快又搬了出去。
就这样,我生活在一种极似生活的生活中,娅的存在也慢慢被我习惯,也从一种单纯的爱转变成了亲情,又从亲情变成了无法逃避的习惯……
在平静的生活中,我时常会想起安琪,她过得怎么样我都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好和不好都不再属于我的范围。
唯一可笑的是,我的病好象渐渐好了。我不知道是该感谢娅,还是该大声的骂上帝!
他X的不是玩我吗?
再过几天,我就25岁了。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前途依然迷蒙。我不去想,天蝎座的男人从不考虑未来。论文早就托人写完了,学位也快发下来了。只有娅天天催我去找寻那不知道在哪的岗位。
那太遥远了,那不属于我。我只是个布娃娃,是孩子的玩物,躲在别人的怀里才是我的归宿。
很快,娅和我吵架了。原来在生活面前,爱情不过是只温顺的羔羊,等待随时被宰杀。
我对娅说分手时是那么潇洒!我一直期待的耍帅居然用在了最不需要气氛的时候。娅很轻盈的飞走,没有一丝的留恋……
我的病终于犯了。那夜,我用一枚细长的缝衣针在我细白的手臂上刺出了365颗血滴。不是那种快速的扎进去,是慢慢的磨破表皮质,透过真皮细胞和肌肉触碰到苍白的臂骨上。从单纯的刺痛到钻心的酸楚,然后是 无痛的麻木。人生的炼狱就如此一样让去感受。我居然对这种感受有种饥渴,血液从身体中溢出,在手臂上铺设出一幅美丽的图腾,我打开 医用酒精,倒在血色的手臂上,血的花纹被冲淡,露出星星点点的手臂,那条斑白的娃娃般的手臂。
看着它,掏出娅送我的精致的电动打火机,对着手臂,按下……
在酒精燃烧和肌体烧焦混合的青烟中,我祈求着灵魂的飞天……
娅割腕了,没想到一向柔弱的她也这么残忍的对待生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在那家医院里接受包扎治疗,医生不让我去看她,怕再刺激她的神经,我只能获准站在门外,透过那小小的窗口静静地看着她。
她还活着,这就够了。
我很快就出院了,因为我偷这跑了出来。
给安琪打了个电话。再次听到她的声音,说不出的滋味。约她在学校每口见,她答应了。
她来了,旁边陪伴着一个帅气的男孩。
我把洗干静的抱枕塞给她。
“谢谢你送伍的安眠药。现在我不需要了。”
把缠着纱布的右手插在上衣兜里,用尽我所有的微笑,玩尽我所有的潇洒,然后伸出了我的左手。
那个男孩犹豫了一下,随之也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
那个时刻,将被记忆定格。
我的左手臂展开,身体向前贴近,给了他一个深情的拥抱……
右手迅速从衣兜中抽出,手上的匕首也很快的进入了男孩的身体。
紧密的结合,分离,再更加紧密的结合,再分离……
3个月后,一个幽静的疗养院。其中一间普通的房间。坐在角落的我紧紧的抱着一个好大好大的布娃娃……
一张卡片上写着:
李寻欢
男
25岁
精神分裂症患者
作者签名: 岁月的河流上,会流走很多很多。相逢时的那片红叶,也会腿色吗?
翻开昔日的记忆,很快就找到你
那一页,写满了青春的欢笑
画满七彩缤纷的狂想
是一个青春写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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