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调败的马蹄莲
哈尔滨的春天在丁香花开的时候,算是真正的来了。这时候,我喜欢到竹哥哥家的园子里去玩。
他家的园子里,有高大的丁香树,花开的时候,满园的香,悠悠的飘着,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夏天……他家的园子也是用高低错落的篱笆围成的,所以小鸡可以在篱笆墙的缝隙里钻进来钻出去地捉虫子,叽叽的叫着。丁香树下,有一个简易的秋千。是用粗糙的麻绳和一块长方形的木板组成的。竹哥哥没有兄弟姐妹,听说有一个妹妹,但是死了,所以他很喜欢我。只要我去,他就把秋千让给我玩,而他则在后面慢慢的推着,使得秋千能不慌不忙的荡悠着。
坐在秋千上,我可以放眼看到整个园子。园中,绿油油的种着各种蔬菜。农村的生活就是在这绿色中获得幸福和简单。但是竹哥哥家的园子却长着美丽的马蹄莲花。他说,这是他爸爸为这马蹄莲专门开设的一米见方的土地。所以这园子有着神秘浪漫的气息,吸引着我。
马蹄莲花开的时候,我和竹哥哥就蹲在花前看上一个上午,直到他看到落泪。我也不问,陪着他一起哭。当我的脸哭得象个猫脸一样的时候,竹哥哥就会敲着我的头说:“傻乎乎的,哭什么?好丑的猫哟”然后我就笑,他也笑。关于童年里马蹄莲的记忆就这么简单而纯粹。
有一次,竹哥哥问我:“雪儿,你相信花会说话么?”我歪着头不解的看他。他淡定的眼神里已经有了答案,所以我无话。他继续自言自语地说:“马蹄莲是我妈最喜欢的花,所以爸爸把它种在这里。爸爸说只要我想妈妈了,就可以来看她。春天花开的时候,妈妈就会和我说话………”我无语,用温热的小手挡在他的眼前,我感到了他泪水的温度。
竹哥哥是个寂寞的孩子,他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才笑。我妈说,他妈在生他妹妹的时候,死于难产。那一年他7岁。
我并不明白什么叫难产,但我知道竹哥哥的妈妈死了。所以每年马蹄莲花开的时候,我都陪着他一起看,一起落泪。记得那时候,风总是不时地吹过来,丁香花瓣随之簌簌的落着,轻拂着我们的脸,象温情的手在抚摸着脆弱的灵魂。
我曾问竹哥哥,如果我走了,他会不会象想他的妈妈一样想我。他说他会,因为他可以听见花语。我问这个问题没多久,爸爸就带我离开了哈尔滨回天津上学。走的时候,竹哥哥追了我们很长一段路。在我和爸爸拐出村口的时候,他气喘吁吁的出现了,一脸的汗,怀中抱着美丽的马蹄莲花,没有花盆,只是用一块破布包裹着。那一次,我哭了。他用温热的手挡在我的眼前,说:“雪儿,别哭!带着它吧!想我的时候,我会在花里给你说话!”
上了破旧的公交车,我趴在车厢后面,看到竹哥哥定定地站在路边,高大的丁香树一排排的飞过,凌乱的飘着雪白的花瓣。竹哥哥消失了,我回身的时候,泪落在了马蹄莲的花心里,我听见了一句“再见”,是竹哥哥的声音,寂寞的声音!
竹哥哥给的花,在一天一夜的路途辗转中死去了。爷爷本是个爱花的人,为了不让我伤心,也种起了马蹄莲,也在园中。花开的时候,叶片翠绿,花苞洁白硕大,酷似马蹄的花心承载了我童年的美丽。
当我定定的看它的时候,爷爷就问我:“雪儿,干什么呢?”
“我在听它说话,爷爷,只有这马蹄莲才可以说话!”
爷爷笑了,摸着我的头说:“雪儿,只要你和花同心的话,无论它是不是马蹄莲,你都可以听见它在说话!”
“是么?”我不解的歪着头问。
“是的!雪儿!每一种花都会说话,每一朵花里都有一个家,一个世界。只要你听,那么你就可以听见!”爷爷边说边摇着蒲扇,冲我笑。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我的爷爷早已经去世,我童年的竹哥哥也已经消失。但是因为有这花,我依然常常记起他们。也曾搬了几次家,但是不变的是,我都在阳台放一盆马蹄莲花。花开的时候,洁白如玉,不多的绿叶衬托着花朵那纯洁莹润的感觉,有如一白衣少女满怀纯情的消然静立。交错的茎演绎着不羁的个性,又显示着自然,洋溢着创造的灵性,装点着我浪漫的心情。
花下,一杯茶,一段歌,开着窗,你可以听见花语,但是声音很小,悄悄的,隐隐约约。你要俯下身子,侧耳倾听才好,那么马蹄莲的花心里会传来暖暖的一句话“永结同心”!我端着茶,微笑着,哦!原来是他!(^.^)
雪语莲香
2002年8月10日星期六
此文雪语莲香于 2002.11.26 15:58 发表在榕树下(随笔小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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