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木头吉普-个人文章】
沉木
□ 木头吉普
2004-06-26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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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来,我一直这么走着。
仿佛是一名行客,紧咬着我干涩的唇角,孤独地穿行着,从南极到北极。
沿着地球的经线一直走着,身后是我无数的脚印,身前是我曾经走过的脚印。
没有想过我是不是该换个方向了,因为我习惯了太阳从右边升起,然后在左边落下。
夸父逐日时,我还在笑他,为什么你不能在地球另一边等它,它迟早会转过来。
夸父却头也不回地笑我,如果你能等得到太阳过来,那个太阳已经不是今天的了……
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传回来的,因为他没有停下追赶的脚步。
我心里泛起了苦涩。
以前我也是这么追赶太阳的,只不过我是在黑夜里追逐着。我怕当太阳经过头顶的时候我抓不住,于是我便不停地向西再走前一点,再走前一点。我想给自己攒下更多的机会。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地球也是会走路的。
我朝着西走,可它却朝着东走,,我走得多快,它也走得有多快。
于是黑夜永远在我后面狞笑着注视着我。
就这样,我走了数百年。
终于当一天我走得累了,想停下来,歇口气儿。于是我便在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等着我的日出。
天色渐渐明了,照亮了我的周围。
我才发现,原来我处在一个深深的谷底,蓝天是那么无法触及。
我要有多长的手才能够得着那块头顶上的蓝天,我要花多少的力气才能回到不是谷底的地方?
太阳嘲笑着从上面轻盈地飘过去了。
一场大雨从天而降,我在冰冷的雨中拼命地颤抖着。
我是继续往前走,还是真的停在这里,安心的等?
如果等,则要等掉我一个生命的轮回。
可是我已经无力再追。
生命的热量被冰冷夺了去。
于是我坐化了。
在雨中无息地。
没有任何阳光可以晒进这么深的谷底。
之后我变成了风。可以自由来去的风。
我的脚步可以追上任何我想要的东西。因为我是风。
那时候我已经不再沿着哪条经纬线行走了,再不需要背负沉重的包囊,再不需要沉重的脚步,我可以自由的飞。
没有心痛,没有悲伤了。
因为当黑夜与大雨来临之前,我已经提前飞过。
那时候我很快乐。
在现实与网络间游荡着。
我微笑着。
我飞上了蓝天,俯瞰着大地;我倚着山峰,看着远处的山林。
白天与黑夜,可以由我任意颠倒,在二者的分界处,只要我转过身来,看到的便是黑夜与白天。
我自由地飞着,因为我是风。
可以聆听着有人传来的窃窃笑语,也可以感觉到有人那愁断了的相思。
于是这样我又飞行了几个世纪。
渐渐地,我倦了。
可是风是不能有脚的。
于是我便不能像鸟儿一样,栖在我喜欢的那根枝头上。
于是我继续我的流浪。
终于有一天我在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看到一个美丽的湖。
湖里的水很美。
我很好奇,我想知道湖心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可是我发现,我能飘于天间,能穿于山边,可是我就是不能进到水里。
水的心里,是我永远不能去到的地方。
我可以看见有人去湖心里采摘那晶莹剔透的美,可是我只能在高空望着。
湖边下起了一场雨,那是我的泪水。
原来,下雨是风在哭了。
我悄悄地离去。
五百年过后。
我飘到一个深山古寺里,陪一位老和尚住了下来。
山门外,我远望那美丽的湖,我的叹息被正在闭目养神的老和尚听到了。
大师慈祥的目光让我的心事一览无余。
大师告诉我,山顶上有种树,叫沉木。它可以沉到水里去。
我问:可以让我变成木头吗?
大师说:有些木头因为它无法忍受湖心里的冰冷,所以只能永远漂在水面。你想成为沉木,就要舍去你的一切。
我望着大师,坚定地点了点头。
大师微笑着,闭上眼不再说话。
又一个五百年过后。
我已经变成了木头。一根可以沉到水里的木头。
冰冷的湖水将我淹没。
在将我所有的哀伤凝固后,我渐渐地朝湖心沉去,沉去。
这又要我再用去多少个五百年,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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