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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钟情
□ 云中月
2004-06-29 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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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九二年六月的事,我和瑶所在的丹凤皮鞋厂岌岌可危,我俩就商量着做点小买卖,别等大树一倒,连饭都吃上不了。于是我们就用业余时间上了点瓜籽炒了,晚上拎到江边去卖,一角钱一包。
当时我22岁,瑶23岁,而在当时卖瓜籽的都是些老太太,我俩可能看起来比较乍眼,所以总有一些人买完瓜籽不走,问这问那,影响生意。我俩就象打游击一样卖几包换个地方,从青年园一直走到三道码头。瑶就怪我:“你看你穿这身衣服,哪象个卖瓜籽的,招风。”
那天我穿的是一套水粉色的运动装,披肩的长发上别着一个水粉色的头卡。其实也不能怪我,我当时挺穷的,就那一套衣服翻过来掉过去的穿,结果还摊了一个“招风”的嫌疑。我只好躲在江堤的栏杆边,看着瑶在道边叫卖。
这时一高一矮两个小伙子向这边走来,那个高个的平头、长脸,白色裤子、白色T恤,外边懒懒地披着一件墨绿的夹克,很干净、很利索,是那种很成熟、很有男人味的类型。
矮个的走到瑶身边赖皮赖脸地说:“我没钱,拿一包行不?”
瑶说:“那不行啊。”
“这点面子都不给,我今天就想吃瓜籽。”说着抓了一把嗑起来。瑶有些害怕,不知怎么办好。
我看出他并不是真想白拿,只是撩闲,就对瑶说:“给他吧。”
“这么说我还不要了,我就是想看看你们给不给面子。”他干脆坐到了瑶旁边磨叨起来:“你们是哪的?一天能卖多少包?赚多少钱……”
高个的那个也没闲着,靠在我旁边的栏杆上埋汰矮个:“我不好意思了,我没脸了”,说着双手捂住脸,“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没脸活在世上了,我要跳下去了,你们都别拦我。”接着摆出要往江堤下跳的姿势。
望着剩下的半筐瓜籽,我心急如焚,他们这样纠缠不休,哪还能有顾客来买啊!为了快点打发掉他俩,我大步走上前去,对那个矮个的说:“你也不用问了,我都告诉你:她叫瑶,我叫云,她来自和龙,我来自四平,我们毕业分到这边工作,如今企业要黄了,我们想靠卖瓜籽赚两个钱,希望你们放我们一条生路。”我说话的声音很高,速度很快,矮个的小伙反而愣在那不知说什么好了。
后边的高个子却饶有兴趣地走到身边:“你真的是四平的?真巧,别人给我借绍个对象,老家就是四平的!你家在四平什么地方?”说话口气很温和、态度诚恳,和刚才判若两人。
我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我知道今天的瓜籽是卖不成了,就对瑶说:“咱们回去吧!”
瑶胆子小,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拉起我就往回走。
只见他俩互相使了个眼色,异口同声地说:“我们送你俩,天黑不安全。”
“没你们,我俩还能安全点!”我心里嘀咕。但腿长在人家身上,我们也没办法。
过马路时过来一辆车,瑶往前跑,我往后躲,正好造成了瑶和那个矮个走在前边、我和那个高个走在后边的局面。
高个开始介绍自己,他叫枫。枫首先声明自己并不是坏人,虽然他出现的方式不很光彩。他父亲很有才华,念过三所大学,在水利局工作,她母亲是个纺织工人,他目前在商业大厦有两节柜台,靠卖服装赚钱;怕我不信,枫还把柜台号告诉了我,说我可以抽空去看看。总之,他诚心诚意想和我做个朋友。
枫是个健谈的人,而且风趣、幽默,对我也挺坦诚,我渐渐对他有了好感。
后来又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枫就很自然把手搭在我肩上,可过了十字路口后他的手扔没有拿下来,我几次闪身躲过,他都不放弃,最后他的手仍是放在我的肩上,若无其事地继续讲他的故事。枫是第一个和我靠得这么近的男人,他身上那种很重的男人气息深深地包围着我,令我有些晕晕的感觉,我想也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我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
他俩还真讲信用,送我们到宿舍楼下就走了,临走时枫说后天晚上来找我,明天为了尊重介绍人,他得去“相”一下四平那个“对象”。
回到宿舍后瑶问我:“枫对你说了什么?”
我说:“枫要我做他的女朋友。”
“那你答应了?”
“是的。”
“你疯了?这种马路求爱者你也敢要!”
我想我是疯了。
“我看你能陷多深!”这是瑶最后一句话。
我想我是陷得很深,因为第二天、第三天我一直在想枫,在担心他也许只是随便玩玩,或者相中了那个对象,永远也不会再出现了。
第三天下了班,我躲在宿舍的窗帘后偷偷偷向外看,枫果然出现了,我的心扑通扑通真跳,对镜子拢了几下头发,赶紧去开门。他一进屋就把我搂在怀里,我红着脸挣脱开,问:“对象相得怎么样?”
“对方父母都看中我了。”他有些得意地说,“他们当即让我表个态:同意就送送她,不同意就不用送了。我能那么让人家难堪么?我就说:相识了就是朋友,不管以后成与不成,今天我都得送她。于是我就把她送走了,途中我对她说以后有时间我会去找她,她见我即没留联系方式也没说具体再见面的时间,也就全明白我的意思了。”
还挺会体谅人!我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对他却又高看了一眼。
“对了,我给你买了套衣服,你试试看!”枫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条“梦特娇”的短裙和一件白色的短袖衫。
衣服我不知道价,但那条裙子是名牌,我同事有穿的,当时是120元,相当于我两个月的工资,我有些退缩了:“这么贵的东西我不要!”
“不要?不要我扔了它!”说着做势往窗外撇。我赶忙抢过来,到隔壁寝室换上了,居然出奇地合身,而且显得我更加娇小灵珑、活泼可爱,小姐妹们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回屋时我看见枫眼里闪过一道亮光,拉过我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点头说:“这样才漂亮!以前那些衣服别穿了,我来打扮你!”
当天晚上我们走了很久,吉林大街、桃园路、珲春街、向阳街、光华路、南京街、临江街……遍布我们的足迹。我们的爱情星星知道,月亮也知道。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枫把我拉到胸前俯下头要吻我,吓得我拼命 挣脱向楼上跑去。“我的衣服,死丫头!”
我这才想起那天天凉,他的夹克还在我肩上。我把衣服扔给他笑着跑掉了。
第四天,枫把我领到他的服装柜台去见他妈妈。刚到那儿,一个小男孩向他飞奔过来,他一蹲把那个孩子抱个满怀。原来是相邻柜台主人的孩子,和他是“铁哥们”。
枫的妈妈是个憨厚的老人,看得出她挺喜欢我的。但见到我她有些局促,就找个借口走了。可不一会又急匆匆返回来,说有十元钱不见了。我帮她找半天也没找到。我偶一抬头看见枫偷偷从兜里掏出十元钱,扔到柜台脚那,然后一边哈腰去捡一边大声说:“这不在这儿呢么!”她妈妈接过钱开心地走了。我对枫的感情就是在这样一些小事上一点点升温。
第五天,我下岗了,其实这也是意料中的事,单位连连亏损,当然要减员,减员自然要先拿我这样没根没底的毕业生开刀。我想起枫对我说过选择我也是因为我有固定工作,他会不会不要我了呢?
晚上我非常心灰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枫,没想到枫却很开心地说:“没工作我养活你,正好你可以天天陪我了,要不还得等到晚上才能见到你一面!”
后来正象他说的那样,我们俩形影不离,除了晚上睡觉其它时间时时刻刻在一起。枫比我大五岁,象个大哥哥一样呵护着我。
我们单位院里有一只大野猫,非常威猛,象我小时候家里养过的那只大黑猫,我非常喜欢它,总想抓它就是抓不住。枫听我说起此事只是笑了一下。
有一天晚上,枫居然抱着那只宠大的、惊恐万状的大野猫走进我的宿舍。我真是又惊又喜,要知道,这只野猫在这个院里呆了四五年了,还没有人捉到过它!
“你是怎么捉到它的?”
“只要是你喜欢的东西,没有我弄不到的!”枫不以为然地说。
再看枫,新买的皮夹克上有四、五个三角口子,手上都是血痕!我是又感动、又心疼,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告诉他以后可别干这种傻事了。
没想到的是那只大野猫当晚就和我混熟了,还趴在我被窝里呼噜呼噜地卖乖。有了它和枫的相伴,那段失业的日子,竟然成了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
后来妈妈来吉林看我,见到了枫,很是不满意,我想在每个妈妈眼里自己的女儿都是最优秀的,没有哪个男人配得上。再加上后来我妈妈和枫的父母发生了一些误会,就急匆匆地把我带回了四平,妈妈是打定主意说服我和枫分手的。
临走时枫来送我,他从我妈妈的眼里看出了冷漠和拒绝,我当时也没机会同他解释什么,就那么不冷不热地分开了。
我们走了以后,枫在家里坐卧不安。当时手机、BP机这些通迅工具还没出现,电话也很少有家庭有,打电话大都要去单位或去邮局,所以想和我联系也联系不上。他深怕夜长梦多,我会被妈妈说服永远不在见他他,就买了火车票来到了四平。
到了四平两眼一抹黑,四平这么大,到哪去找啊?
枫想起我两平时聊天的一些线索:我家那有一个桥叫北大桥、妈妈是小学教师、妈妈姓初。
枫就根据这三个线索,来到北大桥附近,见到小孩就问认不认识初老师。幸好妈妈在学校很有威望,全校学生没有不知道初老师的。可惜知道初老师的人很多,知道初老师家在哪的人却不多。枫就一个胡同一个胡同的找,找了一下午,终于找到了我家。
当枫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前时,我真是百感交集。
枫同我父母打完招呼又急急往外走,原来他给爸爸买的见面礼都寄存在一家水果店了。
晚上拖鞋上炕时,我们才看见,枫脚上都是水灵灵的大泡,有的已经磨破流血了,惨不忍睹。我父母也都是善良的人,见此情景也都被感动了,便留他在家里住了一周,枫又特别会来事,父母很快就喜欢上枫了。
就这样,枫可以说用了“苦肉计”,打动了我父母,使他们放心地把我交给了枫,第二年我就成了枫的新娘。风风雨雨走过了12年,如今我们的孩子已经10岁了,聪明、淘气、开朗、幽默,象我更象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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