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说，天空万里无云，是亘古不变的忧伤。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晴空万里的蓝天是忧伤的，并且还亘古不变。
　　 现在，走在北方的天空下，赤裸裸的阳光炙烤着我的肌肤；放眼，干旱的土地，行色匆匆的人民，炙烤我微漠的心灵，我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了。
　　 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是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我在大街上走着，漫无目的，不知疲倦。
　　 这就是我的故乡啊。钟繇的出生地，白居易的长眠所。褐色的土地，裸露的阳光，钢筋混凝土筑起的高楼大厦，是直白的单调忧伤。文化干裂，滋润不了这一方水土。
　　 来来往往的，就是我的父老乡亲啊，绵延千古的葛天儿女。远古的葛天氏，他半垂着头，衣衫漫不经心地围在身上腰间，赤足，肌肉的线条遒劲，昂扬，向上。他孤独地立在街道的尽头，过往的人群匆匆，来不及瞻仰。他以单调恒定的姿势站立，站成一种坚持，站成一种亘古的悲伤。
　　 就在方才，走在路上，看到一妇女站在律师事务所的门前破口大骂，我问旁边看笑的人她怎么回事，也不过是无人理会她的状子。
　　 听着听着，我的眼眶濡湿了，我赶紧走开，我担心我的眼泪会突然掉下来，我担心会遇到那人诧异询问的眼神。
　　 我的眼睛酸涩。
　　 我的心灵微漠。微漠的悲哀。
　　 我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本来觉得泪水已然干涸，谁知近来却常常感到悲戚，常常不能自已地流泪。
　　 悲伤总是突如其来。
　　 一日忽然想起林妹妹的句子，这一年总觉得泪水无缘无故比往年多了许多，当时宝玉还笑她，泪水哪里还定量呢，是你疑心的缘故吧。殊料，那竟是不吉的预兆。
　　 前面有一根电线杆，它挺拔，坚定，就像一个永恒不变的依靠，我很想抱着它痛哭一场，就像尼采当年抱着一匹老马在大街上哭泣，可是我不敢，为此，我恨这对面走过的陌生人。
　　 可恨啊，在我悲伤的时候，连哭泣也受到诅咒。
　　 唐僧说，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
　　 我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
　　 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
　　 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可怜我也空有这一腔悲愤，一指指天，苦不能言！
　　 无名说，我来填海，谁补苍天？
　　 《石头记》开篇有诗云：无才不能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忽又记起惊蛰的句子：很好，你不在，我只有伤了我自己。
　　 在最灿烂的阳光下，有着最忧郁的心情。
　　 可是我还是微笑着走着，没有人知道内心中孕育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2001/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