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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的爱走开(二)
□ 锦瑟华年
2004-08-04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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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晨四点的时候,我躺在自己宽大的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我刚挂断一个陌生人的电话,还在回味着他对我说的甜言蜜语。一切都像是一个淘气孩子的恶作剧,我喜欢这个猫和老鼠的游戏。
一个月前我和这个所谓的陌生人在中山路的马克西母餐厅一起吃牛排,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唯一的一次。整个过程都像是一出蹩脚的戏,我们客气的打招呼,绅士淑女般用餐,然后礼貌的说再见。我对这个看起来还算整洁男人产生不了任何的兴趣,哪怕只是和他上床的欲望都没有。
自从两个月前我和飞扬分手后,这已经是我见的第五个男人了。但每见一个就让我的失望增加一层,我厌烦透了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他们一个个要么面目可憎,要么一见面就只想和你上床。
和我在马克西母餐厅吃饭的家伙是我在网上认识的,我决定和他见面的原因是我们在网上聊天时他对我讲起青岛的海滩。那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也是我认为最浪漫的景色,这可能是我们唯一共同的爱好。让我无法忍受的是我们见面时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运动T恤,和他已经发胖的明显缺乏运动的身材是如此的不协调。我无可救药的想起飞扬那健康匀称的身材和他经常穿的白色运动衫,面前的陌生男人和牛排突然间都变得索然无味。
我不断的和各种各样的男人约会,只是为了能尽快的从这场爱情的阴影中走出来。这段让我痛苦的感情像一把锋利的刀伤害着我。
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我们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闪电般相爱,然后又闪电般分手。一切都来的太快,让我还来不及细细品位。我的思绪就像一团乱麻,甜蜜的回忆和失去的痛苦交替折磨着我,我总是很长时间呆坐在电视前,眼前闪现的却是我和飞扬在一起的每个片段。
我独自住在这套两居室的房子里,过着悠闲又孤独的生活。虽然我早已经过了国家号召的晚婚年龄,而且我也迫切的希望进入婚姻生活,但目前我依旧是单身。我的身边并不缺乏像苍蝇一样的追求者,但没有一个是可以认真考虑做男主人的人选。有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寂寞,我想自己可能要疯了,我必须改变这个现状,我需要和男人约会。
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男人还不算太老也不是太穷,我希望我们会有一个好的开始。他礼貌的对我微笑,小心翼翼的为我添咖啡。我喝着咖啡,接着一个个无聊的电话,然后对他报以歉意的微笑。气氛尴尬沉闷,安静的似乎要窒息。我点着一只烟,深深吸了一口。
“你也抽烟!”他的小眼睛放大了一倍,“吸烟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对皮肤。”
“我不担心自己的皮肤和寿命,因为我并不想活得太久。”我对他微笑,把烟雾吹向他面前。
我和桌上的牛排搏斗着,就像和自己的心情搏斗。
“你很有个性,我非常喜欢有个性的女孩。”对面的男人又一次想引起我的注意。
我差一点喷出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我咳嗽着,用纸巾捂住嘴巴。
离开餐厅后我飞速回到家。
我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狂燥的情绪无可遏制的升级。我一遍遍拨着飞扬的电话,电话的另一端永远都是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回应,“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我把电话狠狠地摔在地上,放声痛哭。
我不在乎是否会有人嘲笑我,这是属于我的世界,我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幻想着曾经属于我的爱情,即使他是一颗流星,他也曾用灿烂的光芒照亮过我。即使我的耳边有一万个声音在嘲笑我的无知,我也丝毫不会动摇我们曾经相爱的事实。我在这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擦干眼泪,走出去面对我新的生活。
穿白色T恤的男人不断打电话和我约会,每一次我都要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拒绝他。我感到厌烦,感到疲惫,我受够了。无聊的时候我也躲在家里,宁可上网也不想去应付这些男人。
我在真实与虚幻的世界里寻找的同时也逐渐的走向了绝望。
我的生活毫无生机的继续着,一切都更加的真实,也更加的无味。除了日复一日的重复,没有新鲜,没有激动。
已经立了春,可天气还是很冷。天空不再像冬季那样总是灰色,阳光看起来很灿烂,让人不禁产生一些欲望。
又是一个周末,我在城市中心的各大商场里进进出出,我和许多女人一样相信漂亮的衣服可以改变心情。服务小姐们各个都笑容可掬,热情万分的在我身边忙碌,我相信在她们微笑的引诱下,我会让自己破产。
我拎着一堆印着雅致的花纹和醒目的标志的手提袋,独自坐在风尚咖啡馆里喝着咖啡,翻看时尚杂志。
我依旧年轻,依旧漂亮,我的姿态从容幽雅,气度高贵不凡,可我的内心却在受着寂寞失落的煎熬。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和所有女人一样爱慕虚荣,我无法摆脱自己一直以来厌恶的庸俗生活,我在独自享受孤独的同时又深深的恐惧孤独。
咖啡馆里弥漫着柔和的音乐。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
王非的声音像是从空中缓缓飘来,占据了我整个的思绪。
我发了短信给方信,约他晚上一起上网聊天。每个周末我们都会共同在电脑前度过。一想起方信,不由心情愉悦了起来。我还没有见过这个中年男人,但我们通过网络聊天的时间加起来已经超过了我所有的朋友在一起谈话的时间。他和我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同,即使不知道他的相貌,我也可以猜测到他的样子。儒雅,温和,博学,这是我了解的所有他的内容。
我们的认识正是通过王非歌里唱的这首苏东坡的水调歌头,由一首词开始聊人生感情,他是个有着深厚内涵的人,也是在网络这个虚幻世界中我唯一的朋友。
我的短信一直没有收到回复,不想打电话给他,我们都不想介入彼此的生活。我的心绪再一次被烦乱缠绕,点燃一支烟,看淡蓝色的烟雾缓缓在眼前弥漫,心中一阵刺痛,仿佛飞扬就坐在我的面前。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此刻都完整清晰的呈现出来。就像是我永远也无法摆脱的一个梦魇。
我的思绪凝固了,仿佛停留在了炎热的夏季,停留在了飞扬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里,停留在了他深邃的眼神中,停留在他温暖有力的怀抱里。
此刻的我独自坐在我们曾经一起坐过的沙发上,喝着我们都喜欢的蓝山咖啡。咖啡浓烈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可是这里已经不再残留着他的体温,他的味道。飞扬是彻底的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只给我留下挥之不去的思念的痕迹。他没有任何音信,如同他从来不曾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下来,方信始终没有回复我的信息。手机在我的手心里已经捏出了汗,我百无聊赖的离开了咖啡馆。
回到家的时候心情已经一塌糊涂,我打开电脑。在网上没有找到“秋深闻稻香”,这是方信一直用的网名。和几个无聊的家伙胡扯了一通,下了线。失落包围着我,此刻我多希望可以和方信谈话,只有他可以让我暂时摆脱自己烦乱的心境,进入他的世界,是温暖的,浪漫的,充满了爱与被爱的希望。和一个虚无的人交流,感觉像是进入了一个自己幻想中完美的世界,不用再去面对现实,没有孤独,没有失落。
我一个人躺在黑暗里,不想吃饭,不想开灯。我的手机关上又打开,蓝色的屏幕发出悠悠的柔弱的光。深夜十二点的时候,我又一次打开了手机,方信的短信竟然在两分钟之前发到了。
方信在网上等我,我打开电脑上了网。依旧是那样温和的关怀,依旧是那样谦虚的道歉。和他谈话已经成为了我生活中最安静,最享受的时光。
我和方信一直聊到了天亮,这是一个充实的周末。我们聊我曾经读过的一本散文集,其中有一个章节是“寻找的悲歌”。
“如果上帝在他的右手握有一切真理,在左手握着那简单的寻找真理的冲动,然后对我说:“选择吧!”那么我即使必须永远留在错误中,我也将谦卑地跪在他的左手之前说:“父亲,请给我这一支手吧。”
我们的一生都在不断的寻找,寻找生命的意义,寻找爱的真谛。我们在寻找梦想的同时也寻找着一条拉近梦想与现实的路。在这条寻找的路上,我是迷茫的,像一个天真的孩子,而方信是我的良师益友,他把自己寻找的经历与我分享。他像一个父亲,伸出自己有力的臂膀,搀扶我磕磕绊绊的足迹;他又像一个情人,感动着我渴望温暖的心灵。
我无法确定自己在方信心里的位置和分量,我只知道对于我来说,他是不可缺少的精神动力。很多次和他谈话,让我感到汗颜,在他的面前,我显现出从未察觉到的肤浅和幼稚。我无数次的想象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经历可以打造一个有着如此深厚内涵的人。
和飞扬在一起,我可以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激情、快乐,那样纯粹,那样及至的爱情。和方信谈话,我感受到完全不同的平静、安宁,含蓄内敛的热情。他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却都带给我从未有过的快乐。
我的思绪在回忆和现实之间游走着,在他们二十岁的年龄差距之间翻滚着。我在自己的电脑前享受着虚幻的生活,也在虚幻中得到了精神的满足。
白天我在人群中奔走,表现出的永远是自信和成熟,没有人看出我其实已经精神分裂的厉害,夜晚降临的时候我渴望着和方信交流。每个周末因为有了方信的陪伴不再那么可怕,我一个人对着自己的电脑踌躇、微笑、感动。
我和方信无数次讨论过是否应该见面,经过反复的斟酌,我们都无法抵御欲望的诱惑。我们决定让这虚幻的感觉变的真实。
我渴望与他见面,又怕见到的那个人不是我想象中的他。如果方信是我渴望见到的人,我又担心自己不够优秀,不是他想象中的我。我在这样矛盾的情绪中反复挣扎着,时而激动不已,时而沮丧失落。
我和方信无数次谈论过见面之后如何继续我们的友谊,他告诉我这次的见面完全不会影响我们友谊的时间长短。我们的交流已经决定了我们可以持续这段友谊,但见面会决定我们所持续的友谊的性质。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这件事情,我知道方信和我是两个年龄段的人,他有自己的充实的生活,有成功的事业和家庭,但我却暗自希望我可以等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他,我希望的是可以和他建立一种超出普通朋友范围的更微妙的关系。
我想我是疯了,我在沉迷与飞扬的爱情旋涡里的同时,又希望着和别的男人有段新的开始。而这一次,我不再是借着和方信的沟通来摆脱飞扬给我的痛苦。我能真实的感觉到方信的存在和他存在的意义。我之所以挣扎,是因为我知道和方信的见面很有可能是另一个错误的开始。如果他的确是我需要的那个人,我该怎么办?放弃和约束自己永远不是我的性格,但我们又怎么可能继续。一切都是徒增烦恼,我在这样的矛盾中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也许是上帝为我们创造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巧合,我们把见面的时间定在了下一个周末,而这一天恰好是情人节。
我在一天天倒数着和方信的相聚,我在烦乱和激动中等待着这一时刻的到来。因为我们年龄的差距,我甚至为了这次不同寻常的见面特意去买了衣服,我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和他有太大的距离。我还为他挑选了礼物,是一盒上好的青山绿水。我希望方信见到的我是一个可爱的女人,不仅是在网络中和他聊诗词歌赋多愁善感,而且漂亮成熟。
三天过去了,我没有收到方信的任何消息。这对我来说很不可思议,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给他发了短信,但没有收到任何回复。每天晚上我上网找他,但没有他的名字。
我陷入了深深的焦虑和沮丧中。我不断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设想了几百种可能。我担心他病了,他工作很忙,他的夫人发现了我们的计划,他的手机丢了,可是没有一种理由可以说服我自己。我得到的最后结论就是他消失了,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自从我和方信在网上认识以来,我们一直保持着每周聊天两次的习惯。这段时间在我的生活里是那样重要,因为有了和他聊天的快乐,时间对我来说不再漫长,不再停顿。可是现在他打乱了我的生活,在我最信任他的时候,他没有了消息。
早晨起来我鼓励自己,给他打一个电话。工作闲暇的时候,我又打消这个念头。我和方信从未听过对方的声音,除了保持着一种神秘感,也怕介入彼此的生活。无论如何我没有这样的勇气去打破这个习惯,女权主义在我的心里作怪,我无法放弃我的自尊。
躺在床上,我欺骗自己该换一个角度去想这个问题。我和方信只是通过网络认识的两个陌生人,网络本是虚幻不可信的东西,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对这件事情认真。我认识的网络中的方信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因为但凡存在的现实中的男人,都不会像方信这样完美。
人们都说谎话说一百遍就可以成为真理,我不断用这样的想法来折磨自己,我想这样的方式总要比失望更好些。飞扬都可以从我的生活里消失,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飞扬是我生活中真实存在的人,而且我们有过真实的爱和拥有,但我还是失去了他,甚至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突然想起几米的漫画:向左走,向右走。爱永远都和你擦肩而过,即使在你的身边很近,你也无法攥在手里。这是上帝和我们开的一个玩笑,看着人们在痛苦中挣扎,上帝却在天堂里微笑着修他的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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