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后的第7个月，与亲爱的公务员同学碰头，这是一顿长达三个小时的下午茶，让我发觉一个非公务员与公务员的种种境况如此不同：
　　
　　 一、套装与便衣。
　　 公务员说，老坐电梯，还是十几楼的那种。我点头。废话，现在低于九层的办公楼不多吧。公务员说，我们领导要求星期一到五全部穿套装，还要抹淡淡的口红。不能浓妆艳抹，但要恰到好处。什么叫恰好处，不明白，不过为此我得每天早晨提前一小时起床。
　　 我摇头。隐约想起自己采访时的牛仔服，以及装着数码相机的公文包，真是随意。偶尔穿一件淑女装，坐地铁还好，遇上爬公车，时刻担心走光，整个坐立难安。她梳理了一下刚电过的大波头，眨了一下眼睛，我看到她的粉紫色眼影。握柠檬可乐杯子的手涂上白色的指甲，显得比较优雅。她说她只打的。
　　
　　 二、准时与开溜
　　 公务员说她最守时，每天准时打卡，没什么大事需要出去溜达，文件跟电话是唯一的牵挂。有时候聊聊天，谈话里充满着职称和工龄的字样，不时点缀着科员、科长、处长、局长的尊称。我下午才买了一个花瓶和三棵富贵竹，慢条斯理、拖拖拉拉迟到半小时进编辑部，里边记者们几乎全部失踪，只剩我和一个教授孤零零地在爬格子。赶稿时没日没夜，完稿时全体失踪。不想上班就说采访。对话中不是非典型性肺炎就是韩国地铁事故死伤无数，开会才能把所有人约束到一个室里。虽然也是一层一层地管，但工资不固定地算。
　　 公务员在下午四点的时候发短信说生活真无聊，等待着下班等待着吃饭等待着郁闷的铃声。我回短信，说，我正开溜在外头逛街，欣赏着服装品尝着雪糕但觉一切晃晃悠悠。
　　
　　 三、谦逊与傲慢
　　 公务员说，刚进单位得保持一种谦逊的态度，这是做人的前提。开始工作后，每次坐电梯忐忑不安。她惶恐，怕把局长认成处长，把处长认成科长。没有卡片但有工作必须在楼里的部门间走来串去，人家有时候一急就把小张叫成小李。哦对了，他们那里不叫名字，只叫小什么。
　　 我们当然也要谦逊，不过面对投诉案件的时候非常嚣张，基本上主张在气势上压倒企图逃脱责任的对方。有时候，编辑部缺乏安静的下午，唧唧喳喳的环境令人宁可戴耳机听摇关，可惜老总不准。于是我买咖啡和绿茶，交换着冲泡，以骗取片刻的顺心。采访部门不断变动，一面之缘的人越来越多，不叫名字就喊“你好”。喊错了不至于紧张到一晚睡不着，说到底工资不是由他们来发。
　　
　　 四、保密和公共
　　 公务员她说比较少和同事谈心里话。要知道那是一条裂开的沟，最佳方式是各自的位置上观望，如果往前都迈那么一大步，就得同时陷进沟里难以往上爬。工作上的升升降降那就更是保密内容，即便已传得沸沸扬扬，自己也要装得置身事外，一副懵懂受宠的样子。
　　 我们一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公开化，老总写个工作报告还摊发初稿征求意见，只是敢作发言者寥寥无几。三个女人一台戏，OFFICE里的格子绝对成不了隔音的工具。有关三四五六角的感情事件让人觉得昏眩。黄色短信偶尔互通，另类书籍彼此传诵。广告员常常自称主任在外逍遥，导致真正的主任们有名无实。谁升谁降不关我事，反正别耽误我每月稿费就行。
　　
　　 五、结婚和恋爱
　　 公务员她的男朋友是个处长的儿子，说是有车有房有钱途，就是人看上去没啥精神。她说不要紧不要紧，我老父老母对此非常满意，他们说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只要有钱。我知道她在读书的时候爱过一个很坏的男孩，整天拖拉着鞋子逃课打电玩。那段岁月呀，真如校园歌曲，她无比感伤地回忆。老狼唱“说着付出生命的誓言/回头看看繁华的世界/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说过不会掉下的泪水/现在沸腾着我的双眼/爱你的虎口我脱离了危险”。喂，我有没有虎口脱险？
　　 真不知道你有没有脱险。那时候你扎很高的马尾和穿蓝色的风衣，走路非常朴素，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恋爱的季节，温和平淡，口里都是男友的姓名。现在不谈恋爱，只谈婚姻。我亲爱的同事们也常常提起以前的恋人，颇完美，深刻，却不是现在的老公。
　　 我们从昏暗的吧里走出来，下午六点。太阳的余光撒在彼此的身上，仿佛诠释着不同的生活方程。我想每个人都有改变的那一刻，不是此刻，也是彼时。只是为什么她的转变如此，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