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流风回雪-个人文章】
流年(5)
□ 流风回雪
2004-08-15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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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SIDE A
1994年的春天,鲜亮晴朗的色泽浓墨重彩般洒进我的生活,一扫往日的阴霾忧郁。我那张苍白的小脸,居然开始泛起了所谓青春的光泽。想到“青春”,我不仅微笑起来。就在今天,团支书萧文还宣布了一条消息:“学校在五四期间,要举办全校的歌咏比赛。但是……参赛曲目必须是革命歌曲”。台下一片“嘘……”声。他轻轻咬了咬下唇,微微皱了皱眉,接着说:“这是咱们共同度过的第一个“五四”,我觉得……还是努力一下把他唱好。其实也是一种纪念!”这个时候,他的表情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咬下唇是他下意识的习惯动作,随后总是配合着眉骨的微微上抬或者皱眉。拥有这样表情的人,内心总是酝酿着胜利。可是现实的局面有时候不那么随他心意,无意间微皱的眉头,泄露了他的不满。而对于他来说,“难以逾越”反而是另一种激励。
歌咏的阵势迅速摆弄起来 ,班主任老杨动辄强制操练: “红米饭,那个南瓜汤(耶)嘿呦嘿。挖野菜,那个也当粮(呦)嘿呦嘿……”
“停!停!停!……什么乱七八糟的,再来!再来!要有力量,音符要跳动起来。重新准备一下哦。”生活委员岚屏无奈的揉了揉她早就困乏的肩臂,再次将两臂半举在空中。她负责指挥。测试了好几个同胞,只有她的节奏感最好,腕部的力量也恰到好处。可是她的态度着实不好,摆足了“领导”架子。大家练的极不愉快。老杨在讲台侧面负责监视,台下众生敢怒不敢言。
“哼哈二将”买服装去了,我们每个人临时交了二十元班费,他们负责去五里铺服装批发市场“办货”。“哼哈二将”是正副班长,巩徜和宋穆。
巩徜是这样当上班长D:新生报道那天,老杨病了,由隔壁班女老师关照我们一下,她一来就要求同学们阅读学生守则,可是全班只有巩徜带了那个小红本本。女老师说:“那你就当班长吧,给大家念念,都学习一下,注意纪律,不要太吵。”说完转头出去了。巩徜奉命在喧闹的教室里碎碎念,不时有男生大声打趣他,女生小声的嬉笑。他的上任,一点也不威严。这样的开场造就了他“管理”生涯的风格:永远碎碎念叨,永远缺乏威严,末了无奈一笑。于是,他就成了“哈将”。
班副宋穆是老杨亲自看上的,他大约喜欢高大的男生和女生,也许他认为身材高大具有威慑力,因此他挑选的主要班干部都是人高马大之流。说真的,班副有点酷。他不仅高,还帅。他从不发飙,而且沉默,对自己的权利带点细微的嘲讽神情,就凭这一点,他得到尊重。自修最吵的时候,他出面维持一下纪律,可以得到三分钟的清静。这真的是很给面子的事情。因此,他就成了“哼将”。
“哼哈二将”抱着两堆”污漆麻黑“的东西进来了,我们的眼睛和心都被那堆东西钩住,随着塑料包装袋被拆除:“男生……全体穿黑色衬衣,黑色长裤自备。女生……灰黄底暗红图案紧身背带长裙,白色衬衣自备。”所有人,一声长叹。一脸苦楚。老杨,在讲台侧面微笑。那笑容里,有掩饰不住的戏谑。
登台那天,我们唱腔普通。不过我们的衣着,被编成“童话”,广为流传。“童话”的名字是--“乌鸦与麻雀”。
SIDE B
渡过了人生第一个青年节,紧接着最后一个儿童节。在这一年,我们突然生出些对童年的依恋和怀想。淡淡的。
“有为青年”--萧文,其实是个蛮浪漫的人,譬如这次“告别童年”的篝火晚会就是他倡导和策划的,并且得到我们广泛的响应。那个年代,一呼百应总会比较容易,只要不跟学习有关。
如果兰州这坐城市有骄傲的话,黄河的穿城而过可以算做一个,那么另一个就是所谓新中国石油化工事业的摇篮。而我们,则是这个旧摇篮中躺着的婴孩。这次活动的地点,选在就近的蛤蟆滩。可以轻易的触到黄河水。一部分男生趁天亮先赶到那里,负责搜集柴草和其他准备工作,其他人八点钟集合。
我和周平赶到那儿的时候,篝火已经点起来了。很大一簇,跳动着。旁边夜黄河的水流,静静的。在篝火的映照下,闪着鳞鳞的光。水流清悠的声响成为我们喧闹的背景。所有被篝火映红的脸庞像一瞬间绽开的花。而内心,却是一触即发的敏感,像平静水面下,汹涌的涡流。
周平的吉他轻轻奏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很安静。或者应该说“沉静”。可以看做是享受此刻的气氛;又或者,每个人都在心里酝酿一种感动。感动自己的感动。每个人,都会不同。
晓彤的大眼睛里,蓄着一点忧郁,盯着河水发呆。
周平的脸被附近的篝火渲染的生动起来,我看他微拧着眉毛,专注拨动吉他的样子,有些心动。趋散了路上那点争执和不快。我浸在他的音乐里,浸在周遭潮湿的空气里,望着他随音乐微微摆动的身体,望着他心脏的位置,渐渐疑惑起来。我爱的,是他?还是,唱歌弹琴的他?
大鹏央着岚屏跟他跳支舞,终于得逞时,音乐却停了,周围一片狂笑。这个时候,萧文走开了,站在河边上丢石头,一颗,二颗,三颗……
赵姝清了清喉咙,唱那首《夜上海》,这是一个对音乐很有感觉的女孩子,声音饱满高畅,感情特别到位。只可惜,如果她不拿麦克,只是清唱。那么男生总要起哄,这会正叫嚣着要去跳河,于天大声喊“冷”,抱着肩膀,很夸张的样子。末了,赵姝轻轻抱怨:“春风过驴耳!”所有人立刻笑倒。
也许那个时候的我们,还是孩子。会很容易快乐起来。或者,很容易悲伤起来。这个被冠名“告别童年”的篝火晚会只是找理由让我们乐了一回。那一晚,谁也没提到“告别”。
作者签名: 我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子,但我有美丽的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