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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岔道(上)
□ 卧云听涛
2004-08-22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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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一滴大雨点,突如其来地打在我脸上。我用手抹了一把,手掌心有些潮湿。张开手,手心里是雨的碎片。心忽然开始疼,像被线抽动般的疼,这是生理上的疼痛,于感情无关。
这么寂寞的街道,这么寂寞的雨天,世界静得仿佛只有雨声,淅淅地在窗外响个没完没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脑子里空空荡荡的,翻了几页书,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便扔在一旁。
香烟点着,放置在透明的烟缸中,就这么燃着,看它一点点的化成灰烬。时间变得如此的冗长,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掉它。很久很久不一个人独自喝酒了,静坐的时候就泡一壶茶,泡得很浓,发苦。慢慢地就喝得淡了,水也愈来愈清,这时的喉口就留有一丝的余甘。这一个过程,像不像一个感情的过程,开始浓,却苦,后来淡,却甜呢?我也说不清楚。人世间大多的事又有谁能看得清呢?这连神仙也有犯迷糊的时候,何况凡人。
常常告诉自己,想不通的事就不要去想,有句老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没有了路,还可以回头。就算回不了头了,也可以继续呆在原地。是,呆在原地,就当从来就没有过开始,就当结局是一场自己导演的戏。
1.
我的名字叫凡,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吧。到户籍警处打开花名册看,本街道至少有三千个人和我同名。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过着普通的日子,感情生活也是平淡的、波澜不惊。说实话,我对感情这事看得挺灰的,来来往往的朋友群中,有家庭的没家庭的,都有着各自的烦恼。
我也一样,跳入围城很多年了,从一开始的争执,到后来相敬如“冰”。居家过日子成为了一种习惯,每个人不都是要习惯这样的生活么,所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结婚的对像是自己选择的,谁也不会火眼金晴看透将来的生活。感情嘛,不敢说没有,但还剩下多少是属于爱情的,天知道。
无聊的日子,找来一堆朋友来喝酒。其中有数个朋友前些年下海发达了,在繁华夜总会包了一间房,打个呼哨,妈咪立即叫了成排的小姐扎着堆地进来让我们挑选。我不是很习惯这样的场合,不是我自视清高,也不是我不好色,只不过我的好色范围窄了一些的。一直认为,没有感情的上床行为归属于低级动物一类。呵,有点骄傲吧。
买醉买醉,能真正买个不醉不归倒也好了。他们几个还在那儿挑肥捡瘦的,此时我却不耐烦起来,“卜”地立起身要走。朋友们怪叫了起来:“妈的,凡你是什么意思。咱们哥几个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你溜什么溜,不许走。”
他们找了个小姐硬塞给我,那位小姐也算是身材高挑,楚楚动人了,她一屁股坐在我的腿上,烟从她的红唇上喷在我的脸上,灯光下,她的目光迷离,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她拨拉到沙发上。这座城市不大,却各人都有各人的故事,就是坠入风尘,也自有她的故事罢。只是我不想听,我只想喝点酒,在喧哗的环境中让寂寞刺穿内心。
是,都市里面有那么多寂寞的人,他们都上哪儿取暖?我找不到答案,也许我要的温暖和他们不同罢。酒喝到凌晨,有了些醉意,挥挥手大家稀里糊涂地告别了,我叫了车,回家。
2.
回家也闷。
有时候我很奇怪我和妻的关系,两个人同住在一个屋子里,也是先恋爱后结婚的,可绑在一块儿后反而显得和陌生人似的。她说我把这家当旅馆,见天卯个到就没影了。我说这家就算是个旅馆,也肯定不是五星级酒店,最多就算是个村级招待所吧,回来要水没水,要饭没饭的,要找个接待员吧,也是千呼万唤不出来的。
她说:嘿,你倒有理了,你有手有脚的咋不自己做。我说,让我自己做,我还要旅馆干嘛。再说了,就是我做了,也得有人尝脸肯吃啊。唉,回头想想,在经营感情方面,我定也有不对的地方,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都像犟牛,谁也不肯先低头。她变了许多,旧时的温柔好似被时光收购走了,现在面对我,就像玩川剧的变脸,一天一个脸谱,让人猜到心累。
家里很早就买了电脑,但我只偶尔用上一用,上网看看新闻玩玩游戏。曾经听朋友说起网上的聊天室,其乐无穷的样子,我却不以为然。一天晚上,我呆坐在电脑前,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便随手填了个名进去了。粉红色的背景下,一干也是吃多了撑不下的人在那儿打情骂俏。穷贫,这事我会,一会功夫,我就成了大观园里的假宝玉,被一堆mm嗲声嗲气地叫着哥哥了。在花团绵蔟中,我像一只辛勤的蜜蜂,东飞飞西飞飞的。可是飞了两小时,突然就觉得心很空洞,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把它添满,而那感觉又象是溺水,拼命挣扎却连稻草也抓不住一根。
这是来自心底的累。我悲哀地问自己,这是排解寂寞最好的良方么?显然不是。那我还呆这儿做什么,上哪消食不比在这儿呆着强啊。我的鼠标就要按上“离开”那个键的时候,我看见了她。如果现在有人问我:这个世界奇妙不奇妙,我会毫不犹豫地说:奇妙!因为我无法解释直觉这玩艺儿,发现她的那一刻,我的知觉告诉我她和我有着某种牵连。那会儿她并没有参与我们聊天,网名起得也不是特别的香艳,只简简单单的一个“晨”字。
我若猎人般地靠近她,打出一个最温柔的笑脸冲她“嗨”了一声。她并没回应,此时,我肋骨下方抽了筋似地疼了一下,却又好象打进一针强心剂一样的热情高涨。隐隐中感觉到,她有些懒散,感觉她连想一个风花雪月的名字都嫌浪费。似她这样的女孩儿怎么会轻易地搭理人家呢。但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我的座佑铭,“自古好女怕缠夫”是我行动的方向,在我契而不舍的攻势下,她终于对我绽开笑脸,我想,这是我在那个晚上看到的最美丽的一张笑脸。
你叫晨,我记住了,我叫凡,我会天天来等你,不管你来是不来。
3.
我是说到做到的人,而且那莫名其妙的约定让我也很挂怀。
记得那天我对晨说:“我可是个有责任的人。
她笑着问:“何以见得?”
我说:“打小起在班级里虽然没当班长,但总算是混上了个劳动委员的头衔啊。劳动委员,多大的官啊,你知道不,就是一早要打开教室的门,下学了要关教室的灯那个重要的角色。所以我知道迟到早退不是好习惯。明天起,我准时来等你。”
第二天下了班,我来不及吃饭,就直接进聊天室,我得候着晨。现在提一见钟情好像是早了些,但暗生情愫可是有的吧。
那种感觉,就像年少时,拿着一朵花,躲在拐弯的墙角,看见暗恋的对像来了,却用脚蹭着地,左顾而言他。时光流逝,那个人已经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也以为我会不再心动。
我盯了半天,也没看见晨进来。正在这当儿,我听到大门“咣当”一响,是老婆大人回来了。我看了看时间,这么早,莫非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过?二年了,她可从来没有这么早回来过?
我迎上去殷勤地问:“村招待所最高领导翠花儿同志,你今天是咋地了,这么早回来视察工作啊?”
她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说:“我来查岗。”
“哎哟,喂,翠花同志,你查啥岗呢,我就是有第三者也不敢往你领导的地盘上带啊。”
“瞧你臭美的。咦,你上网了,还耗在聊天室,难怪你最近晚上不出门,不是想赶时髦来一把网恋吧?”
“唉,你还真说对了,有这个打算呢。都说老婆老婆是又老又婆妈,这不是赶着换一个年轻的么?”
“就你那模样,还换什么换,满脸的摺子还说人家看不到,但你一开口满嘴的地瓜腔,听不懂的人还当咱国家又发展了一种新的语言呢!”
“呵,你可别小瞧我的地瓜腔,能将那么普通的话说成我这水平的人也不多了。”
“啧啧啧。你就耗罢,你能网上个恋,我就四脚着地爬着出门去。”
“你可别小瞧我,夫妻一场,我还舍不得你四脚着地往外爬呢,你两脚丫子并起往外嘣吧,我给你开门。”
她从鼻孔里长哼了一口气,换了件衣服又出门去了。
我气哼哼地又坐回电脑前,这样的舌战不是不令人寒心的,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光辉形像在她的心目中一落千丈了呢?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婚姻的悲哀。这一定是上苍开的玩笑,把两个不合适的人拴在了一块。唉,拴的还是一对叫驴,吵起来没完没了的。我知道她嫌我什么,嫌我不会赚大钱,嫌我不会殷勤地摸着领导的肥屁股还要直夸那地方长得苗条?
晨终于来了,奇怪的是,一看见她,我的心就象盼了好久才得到糖果的孩子,欢欣且安宁,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我想起旅行中停靠的小站,安宁或许是劳碌和喧嚣中的片刻停顿吧。
我清楚的知道有一种默契轻轻地围绕在我和她之间,因为,她今天对我开口的第一话便是:“凡,感觉你今天不太开心?”
4.
“哈,我是不开心了,但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生就如一日三餐,总不可能奢求顿顿可口罢。”
“嗯,这个比喻不坏”。
“你呢,遇到不可口的饭时怎么办?”
“很简单,弃之不吃,或是重新做过,勉强吃进,只怕伤胃伤肠”。
暗暗地我在心底喝了一声彩,好个干脆的女子。那天晚上,我们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我已经不大记得了,反正天南地北地扯了一大通,她很有涵养,也不乏幽默感,和她呆在一起,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这样的女人想必也是美丽的吧,我眯起眼睛,开始想象她的样子。如果时光倒退十年,我会拚了身家性命去追求她的。这想法一冒出来,自己也吓了一跳。
可惜,我是一个已婚男人。我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明知道这会是一段过路的感情,却偏偏舍不得放下。半夜醒来,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咕嘟嘟地几口灌下,那么冰的酒,也没能浇熄心头燃燃而起的火种。颓然倒在沙发上,瞪大眼晴,看着窗外亮了一夜疲惫的星辰。这是不是恋爱的前兆。我苦苦地笑了,谁会相信一个人会爱上不曾谋面只一言之交的女子?
早上,挣扎着起床,镜中的我憔悴了不少,眼里布满了血丝。打领带的时候,老母亲打了个电话过来,提醒我今天要吃长寿面,我才记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呵,人实在是奇怪的动物,在其他的时间里都怕别人说自己老,可在这一天竟然要庆祝自己变老一岁,莫名其妙。唉,时间总是要过去,人总是要老的,这是想赖想拖也逃不脱的事实。
我到厨房煮了一大碗面条,还卧了两个鸭蛋,闻着味也蛮香的,想起昨天晚上竟然没有吃饭,肚子顿时咕咕地叫了开来,连忙找出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今天生日啊,叫老婆一起出来吃个面罢。心念甫动,站起来拍她的房间门,忘记告诉你们了,我和她分屋而眠已经一年多了,因为各人作息时间不同,经过民主协商,还是各人呆一个屋比较好。敲了半天门,还是没有人应声,我开始着急起来,难道她昏倒了不成。一急之下,撞门进去,我呆住了,她竟然一夜都没有回家。
我轻轻带上门,坐回客厅,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吸着。喷出的烟雾轻飘飘的,由浓到淡,直到消失。我在弥漫了烟味的空气里使劲喘了喘气,深陷在沙发中的身体竟有些麻痹了。几时开始,我们冷漠到了这样的程度,这一定不是她第一次彻夜不归了,呵,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却越过越陌生了,这到底是谁的错?这样的生活有必要再持续下去么?
再碰到晨的时候,我问她:如果是不可口的饭,却一定要吃下去,会怎么样?她说:会伤心。
5.
我再问晨:“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她说:“没有可以重来的东西,不止爱,任何东西重来都不会是一个味道了。”我端着一杯啤酒,呆呆地望着屏幕,不说话了。半晌,她打了一句话过来:“今天,你失恋了吗?”
我的心头好像堵了块石头,被她一问,突然泪盈满眶。我将头抵在桌上很久,才打出:“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愿意陪我过吗?”
晨说:“好啊,找一个语聊室罢,我给你唱生日歌。”那夜,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干净得像清晨草地上的露珠。她轻轻慢慢的唱着老歌,都是我喜欢的那种,听着听着,我的心情逐渐平静了。晨很善解人意,她能将我纷杂的思绪化繁为简,也不问我太多的事,却可以从我简短的话语中感觉到我彻骨的疲惫。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这样深刻地去了解我的内心,就连我自己,在很多的时候,都不肯去审视。
晨让我也唱一首歌,我说:“我不会唱,我给你说笑话罢”。她说:“好啊。”我就开始瞎编,等我最终将包袱抖出来时,她“哈哈”地大笑起来,她的笑,是那种毫不做作的笑,爽朗至极。晨,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女子,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让我思念至深。后来她开始说自己的故事,我把烟头放入烟缸里捻灭,她的声音夹杂在电波的细微振动里,那些很伤的经历由她口中淡淡地说出,虽然轻,却让人感觉到心很疼。
她似乎对我又似乎自言自语的说着:“知道我为什么叫晨吗?很多时候,我的眼睛是灰的,我的心是属于黑夜的。我好想有一天能真实感受到早晨阳光的温暖,有颗心能陪我在早晨的时候苏醒……”那一刻,我真的好想把她揽在怀里,给她我所能给的安慰。我们聊了整整一夜,当晨光布上窗棂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说:“我好像听到了小鸟的叫声。”我说:“是的,是我窗台外面的小鸟在唱歌了。”她无声的笑了,说:“呵,真好。”是的,真好,从黑夜尽头走来,还有小生灵在歌唱,这个世界是有希望的,不是么?
“他们说季节越来越无常/就连雨水也跟着受伤/整个世界象风中尘埃/谁也不敢大声对人说/你爱我吗?”我缓缓地放入光牒,放出这首歌给她听。我似乎忘记了我是有家的男人,对着屏幕对着她,大大地打出一行字:“晨,我爱上你了。”她静默了一下,轻轻地自言自语:“也许是这样的夜晚容易使两颗心沉沦。”
“呵,晨,不是这样的,你应该明白。”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累了,先休息吧。”
“晚安,哦,不,是早安”。
“早安……”
6.
出于一个很自私的念头,我绐终没有告诉晨我是个已婚男人。我害怕她知道后会很快失去她。我知道这样很不好,但却沉溺于感情中不能自拔。谎言随着我和岑交往越来越密切,一天天像堆雪团一样越滚越大。她又极信任我,对我所说的一切都深信不疑。我心理的压力越来越大,思量着这样下去不行啊。我开始渴望自由,强烈的渴望单身。
上班的时候,我打了个电话给老婆,约她中午回家有事要说。有时,女人的第六感是相当可怕的,在电话这端,我仿佛都可以看到她的耳朵警觉地竖了起来。她生硬地问:“有什么话不可以在电话里说,非得回家谈?”我说:”我们也好长时间没有坐下来开会了,不妨趁今天阳光灿烂,花香满园的好日子一起谈谈心”。
她沉呤了一会说:“那好吧,下班见”。我说:“嗯,不见不散”。
中午,我提早下班回家,买了些菜,还拎了瓶妻喜欢喝的红酒,一回家,绑上围裙,有模有样地炒了几盘菜出来,端菜出来的时候,一抬头,看见妻站在厨房门口,眼神怪怪地看着我。我轻咳了一声,说:“你回来啦,请上坐”。她说:“也没啥好坐的,你先说说,你憋了啥坏水了吧”。”哈,先吃饭,再慢慢和你说”。我倒了半杯红酒给她,殷勤地夹了一道菜给她。
“好了,菜也吃了,酒也喝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嗯,我说。我说咱们俩成亲时间也不短了,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对我的意见也不少,现在我想问问你,我在你心中还有多少份量”?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反正你心里也明白,咱们再这么过下去也不是个事,不如考虑分开”。
“分开?你有新欢了”?
“是,我爱上了别人”。
“是哪条骚狐狸精,这么没眼色的看上你?”她的声音尖锐起来,还夹杂着鄙夷。
“第一,她不是狐狸精,第二,她的眼光未必差”。我冲口而出,心里骤然的疼了起来。
“呵,想让我成全你们的好事吧,告诉你,门都没有!我就是将你放在口袋里捂馊了,那也是我的!”
说完,她“噌”地一下站进来,打开大门,“膨”的一声重响,走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让我不能适应,还是因为人心都变得太可怖,明明没有丝毫感情了,却还巴巴的不放手。为了什么呢,我想不出答案,只觉得人昏昏沉沉的,只想一觉睡到解脱。
(待续)
作者签名: 在时间的尽头,与你相约到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