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 我失去了你， 那么我连快乐都悲伤。”
　　
　　 我闭上了眼睛。
　　
　　
　　 我没有名字， 他们都叫我妖孽； 我没有家， 我住在皇陵和尸骨为伴：我没有家人， 我出生后就被称为妖孽送进皇陵。
　　
　　 知道什么是皇陵吗？ 里面除了尸体就是数不清的金银宝贝。 这里没有阳光， 只有火把和蜡烛。 我在他们的棺材上睡觉， 我用金银做成的碗吃饭， 我只能得到少量的水， 因为我只是个妖孽，一个不详的女子。
　　
　　 这一切， 只是因为我有一双白色的眉毛。
　　
　　 有一个蒙面的女子经常来看我， 她也是我唯一可以看见的人， 她教给我很多东西， 每次来都拿很多的食物河水， 有时候还拿一些衣服和一些用品。 不然我想我也许会和个婴儿一样， 或者根本活不到现在。
　　
　　 今天， 她又来了， 她说今天是我18岁的生日， 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还用一盒碳粉把我的眉毛染成了黑色的，然后给我换上一身新衣服。 她今天有点奇怪，给我仔细的说了外边的世界， 告诉我什么是客栈什么是银子， 然后给了我一个钱包， 里面放了很多的从皇陵里拿的金子。
　　
　　 她说， “为了求雨， 决定把你斩首。”
　　 她说， “巫师们说是因为妖孽余活， 老天震怒， 所以不下雨。”
　　
　　 于是我逃了出来， 第一次看见了阳光， 很刺眼， 可是很舒服。 原来阳光是这样子的， 真幸福。 皇陵里面只有火把和蜡烛，终年不灭。 我想大叫， 我想大笑， 我还想大声的哭泣， 可是我没有， 因为我发现街上的人都在看着我， 可能觉得我很奇怪吧， 可是要是你是18年来第一次出现也会这样的。
　　
　　 兴奋过后， 我想我该去那呢？ 蒙面的女子要我去关外， 说哪里人烟罕至，我或许会被忘记也不一定。
　　
　　 我走进了一家客栈， 本来准备问问掌柜的 ，结果听见掌柜和一个男子打招呼， “风兄， 又要回关外了啊。”“是啊。” 我毫不犹豫的跟着他，结果被他发现了。
　　
　　 “小姑娘， 出来吧。”
　　 我怯怯的走了出来。 抬起头， 看见他了， 那双温暖的眼睛。
　　 “可以带我一起去关外吗？ 我可以给你钱， 很多很多钱。”
　　 “这， 好吧。 不过你不用给我钱了。 ” 他犹豫了半天告诉我。
　　
　　 于是我就和风一起走向了关外。 那里的人们会喜欢我吗？ 他们不会叫我妖孽了吧。 一路上我们都不说话， 他甚至都没有问过我的名字， 我真的这么讨人厌吗？ 不过还好， 我没有名字， 他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蒙面的女子对我很好， 可是她一直都不告诉我怎么称呼她， 也不告诉我的名字， 也许她也不喜欢我， 我毕竟只是个妖孽。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看着风， 那双暖暖的眼睛， 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蒙面的女子虽然只露出眼睛， 可是我知道她不喜欢我， 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知道。
　　
　　 夜了， 我们要住宿在客栈了， 可惜只有一间房子了， 他犹豫的看着我， 我没有说什么， 只是对掌柜说， 没有关系， 我们住一间。 没有人告诉我男女授首不亲， 我觉得这没有什么啊。 可是他震震的看了我一眼。
　　
　　 我住在床上， 他在桌子上趴了一夜。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看见了我的眉毛， 那双白色的眉毛。 我闭上眼睛， 等着他赶我走， 等着他骂我妖孽， 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过来抱着我， 帮我擦拭我的眼泪。 我哭了吗？ 我怎么会哭呢？ 我从来都没有哭过呀， 难道这就是蒙面女告诉我的爱吗？ 可是怎么会有人爱我呢？
　　
　　 于是我们在客栈又多住了一天， 我告诉了他很多很多事， ，蒙面女， 我的出生， 我的生活。他只是听着， 不说话，紧紧的抱着我。
　　
　　 "我给你起个名字好吗？”
　　 “嗯。”
　　 “叫雪好吗？”
　　 “嗯，好， 只是什么是雪呢？”
　　 “和你的眉毛一样的颜色， 可是它很冷， 却很美丽， 和你一样。”
　　
　　 他帮我用碳粉把眉毛染上颜色。
　　
　　 “我们回家吧。” ，家， 我可以有吗？
　　
　　 我们去了关外， 那里很冷， 到处都是雪， 白色的雪， 和我的名字一样的雪。 我见了婆婆， 公公， 还有他的妹妹， 他们都对我很好， 那样的平淡的幸福， 是我没有遇见过的。
　　
　　 “雪。”
　　 “嗯。”
　　 “你快乐吗？”
　　 “嗯。很快乐”
　　
　　 春天到了。他带我去打猎。我们骑马， 在原野上驰骋。 有一天， 我们看见了一只狼， 孤独的在对着旷野嘶喊， 风说那是一只失去了伴侣的狼。
　　
　　 “雪， 知道吗 ？ 狼的一生只能有一个伴侣， 它们也只爱一次。” 我看着那只狼悲伤绝望的眼神，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有一天， 我失去了你 ， 那么我会连快乐都悲伤。”连快乐都悲伤， 风， 我不要你这样。
　　
　　 春天过去， 冬天又来了。
　　
　　 那天， 他回来了， 一脸的悲伤， 却不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抱着我。
　　
　　 后来我才知道， 是那天， 街上贴满了我的画像， 写满了妖孽的画像， 他们来了。 风的家人都用很奇怪的眼光看着我 ， 我知道， 我和风分手的时候到了。
　　
　　 为了不连累风和他们的家人， 我去了衙门， 任凭他们把我抓回了中原， 走的那天， 下了一场好大的雪。
　　
　　 我冷漠的看着听着他们宣判我的死亡， 诉说我的罪状， 心里却一直想着最后看见风的那双眼睛， 暖暖的却带着悲伤。
　　
　　 “妖孽， 你竟然敢逃。”
　　 “风， 我这辈子或许只是为了遇见你才来人世间的。”
　　 “妖孽， 明天午时就是你的死期。”
　　 “风， 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娶一个平凡的妻子。”
　　 “妖孽， 你再也无法逍遥了……”
　　 “风， 一定要忘记我……”
　　
　　 我跪在斩首台上， 看着周围的百姓， 听着他们的言语， 我没有感觉。他， 在哪， 我， 多么想最后看看风， 那双暖暖的眼睛，那双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眼睛。
　　
　　 “雪。”他来了， 我看着他， 他的眼睛依旧温暖， 但是却带着受伤的感觉。 好象那只狼失去了伴侣时的感觉， 他抚摸着我的眉毛， 我闭着眼睛， 感觉到什么东西从我的头上下来了， 湿湿的， 是眼泪吗？
　　
　　 “雪， 还记得那只狼吗？”
　　 “雪，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
　　 “雪……”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却只看见他的血，鲜红的血。
　　
　　 “你又何必呢？” 我哭了， 好像回到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没有了你， 我会连快乐都悲伤……那么我还要生命做什么呢？”
　　 “我们一起走吧， 风， 我还是你的雪。”
　　
　　 我闭上了眼睛， 听见他的最后的一句话的时候， 我已经感觉到了死亡。
　　
　　
　　
　　
　　
　　
　　 『原创』(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