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主题】
　　 是你摧残了我，还是我摧残了你。
　　 爱说，是我摧残了你们。
　　 亲爱的，我已入土为泥。
　　
　　 看，吹散一地的诺言。
　　 生命从青涩到苦涩。
　　 青春匆匆翻开的一页。
　　 我们已经回去不到从前。
　　
　　 生命里注定会遇到某些人，将我们的生活轨迹改变。
　　 问：最后还可以回归吗。
　　 答：既然感觉同行，路已不再重要。
　　 ——题记
　　
　　 【彼岸】
　　 从飞机上看到这座北方城市的时候，它面部的基调还是一贯的迷离：漠漠的，空洞的，唯一清楚的是它吞噬的眼神。下降时的机舱里压力变化给耳朵带来尖利的痛楚，她的双手却仍然交握住抵在胸口。那里跳动着一丝惶惑。
　　
　　 等待行李的那几分钟里，那丝惶惑开始喧腾泛滥。她担心自己会在顷刻被淹没。
　　
　　 走入大街，抬头。目光掠过如织的车流人流，然后，平静重新回到身边，安静地依偎着她，像手里那个旧旧的旅行箱。她找到了迈第一步的勇气。
　　
　　 她相信自己会来到这个地方，不是依恋，仅仅是惯性，惯性而已。
　　
　　 这个城市也许不认识她了。包括她拎旧了的手提箱。包括脚上那双咖色凉鞋。右边的揿纽上的亮饰不知在何时于何地遗失。找不回来了。它们有了一种让人怜惜的，残缺的美丽。她又一次成了这个城市的陌生人。她觉得自由，却轻松不起来。她不知道该拿这份自由怎么办。她想问她的鞋，但是它们不是从前的样子了。它们开始思索新的答案。它们沉默着。
　　
　　 从前，当它们还静静躺在透明橱窗和华丽灯光下的时候，它们就是这样的美丽，素淡却要命地吸引她的目光。她就每天淡淡瞥它们一眼，直到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她跑去（真的是一路跑去）买了它们，然后吃了一个月的泡面，最便宜的那种。
　　
　　 她喜欢一样东西，就是天长地久，飞蛾扑火的那种喜欢。
　　
　　 家的味道。空气中有音乐在飘，窗户上有帘子在摇。灯光温暖地照着蓬松的沙发垫。
　　
　　 她从脚梯上跳下来，盈盈转了个圈回首去看刚挂上的窗帘，裙子如她所愿开放了一片绚烂。拾起脚边换下的灰灰脏脏的素色窗帘，抹抹凉鞋上的灰尘。身后，正是午后的风吹进一片又一片的阳光的碎片，扬起绚烂的帘子，红红蓝蓝的绚烂。
　　
　　 “我是花，你是谁。瓶中只有泪没有水...”她离开时候留在音响里的，是孟庭苇这盘新出的CD。这个声音现在听来，旧了。
　　
　　 拔出那束枯萎。曾经的11支的百合，有人愿意把它们解释做一心一意百年好合...有人也曾经愿意相信。这个颜色现在看来，旧了。
　　
　　 在玻璃上呵呵气，一个简单的动作，但她不敢去做。她不确定自己的手指是否还会不知不觉在上面涂抹出一个久别的心伤。这片华丽废墟的灯海彼岸，有没有一种绚烂。
　　
　　 有一段日子她很怕黑。她整夜整夜看碟片。或者听CD。或者喝水。或者写字。或者发呆。或者在脸上涂抹一些绚烂，然后用清水洗成纯白容颜。或者在玻璃上呵气，把他的名字写上一千零一遍。
　　
　　 有一段日子她除了微笑就什么表情也不会。
　　
　　 一个过了河的卒子，一个永远不能停留的梦想和执着，走遍千山万水。
　　
　　 不同的风景告诉我就是不同的人生，不同的站台告诉我就是不同的生命的轮回，在往复开始和结束中，不停地流浪和漂泊。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漂泊是一种不断变幻的风景和感知，而流浪是一种磨砺的悲哀和欢欣。
　　
　　 【天使要飞翔】
　　 漂泊是远离了熟稔的一切，人被抛入一个异己的世界，也没有东西、没有对象，赖以营建一个新的遮避风雨的住家，而感到无所寄托，惟有流浪，一直流浪，就如西哲所说：我们在旷野荒地漂泊流浪，寻不见可住的城邑。
　　
　　 来这个城市已经将近一年多了，除了公寓和学校之外，他来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这座天桥，因为这是那只天使留给他在这座城市里的唯一线索，他只想在某一天会突然发现那只天使站在那里，望天空，望人群，然后发现他的存在，轻轻对他微笑，告诉他她过得很好，一切都好。
　　
　　 天桥上来来往往的似乎都是穿着干净套装的上班族，他将双手蹭在栏杆上，天桥的四周都是至少20层的高楼，所以在这里向上看就和井底之蛙看天空是一样的感觉。他总是在没事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来到这里。
　　
　　 上面的天空是我能看到的唯一的洞口，但为什么那些蓝色不是明净的。而是灰蒙蒙的一层蓝，像欲哭无泪的眼睛，透过层层的现代化高楼吮噬我身体里仅剩的能活动的东西，我感到自己快不能呼吸了。伟，我在那个我们都向往的城市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写字，我好想你，我有时候会突然觉得有一天你会来带我离开这里。
　　
　　 这是天使走后唯一给他写的一封信里的一段文字，那些让他疼痛的文字像梦魇般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知道他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事情。
　　
　　 大学里长发女孩汹涌的泪水让他有过一段时间的自责，但最后剩下的就只有麻木而已，他告诉过她他不会爱他，是她执意地傻傻地要和他在一起。
　　
　　 “如果是天使，她只会淡漠地微笑，不会有任何言语，不会有眼泪。”
　　
　　 这是他离开那个女孩时最后的一句话，他的心永远只有他的天使。
　　
　　 一个穿黑色丝绵裙的女孩站在天桥的另一边，看不清楚她的样子。大的黑的遮阳帽挡住了她的大部分脸。他斜眯着眼睛注视着她，她的嘴唇涂着浅红的亮粉，很好看，有着让人想肆虐它的冲动。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因为他看到她的唇轻轻地蠕动了一下，又闭上了。不动神色地，时间在这样的窒息中滑过，没有痕迹。
　　
　　 他分明看到了那女孩脸庞滑下的晶莹的泪珠，那种他曾认为的一种干涸的物体。他仍然斜眯着眼睛，只是抽烟的动作更大更快了。
　　
　　 “过得好吗？”他听到自己颤动的声音在冰冷地询问，他的手指温柔地摩擦她冰凉的已有湿意的脸，光滑婴儿般的肌肤一如当初。
　　
　　 没有回答，大的黑色帽子让他看不到她的眼睛。
　　
　　 他将她带回他的公寓，像带回一只遗失多年的小狗。她只是跟随他，她不想再离开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哪里？”
　　 “可以不要问吗？”
　　 “好！”
　　
　　 他笑。这有什么呢？能再见到她，他已经很幸福了。
　　
　　 她散下她的长发，乌黑的，在灯光下发光。他看得着迷。她的眼睛里少了以往的坚定和不训，但看起来还是一样的美丽。
　　
　　 他轻吻她的嘴唇，柔柔地，有点像在膜拜。膜拜他的女神。
　　
　　 她的肌肤和当年一样，还是婴儿般地滑嫩，像条蛇，缠绕着他的灵魂。
　　
　　 “不要离开我，我好痛苦。”在迷幻中，他似乎听到她天使般的声音这样不停地对他述说。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渗透进来，像渗透纱布的血液，格外显眼。他喊着她的名字，喊着天使。可没有回答。
　　
　　 信里的字句一字字从他的脑里闪过，然后一切都成了一片空白。
　　
　　 天使是有翅膀的，就像有翅膀的蝴蝶，美丽。但没有了翅膀的蝴蝶被我活埋在山坡的土坑里，我感到抱歉和内疚。当你叫我天使的那一刻，我害怕了。我知道这是命运的安排，我那时就明白我会和那只漂亮的蝴蝶一样，有着同样的结局。我无法改变。
　　
　　 但是我仍然相信，命运给我们的是没法选择的过程，而非结局。
　　
　　 于是他在陌生的人群中穿梭，他不知道他要走到哪里。也许在这样的人群中还有另外的一只天使。
　　
　　 【爱情不哭的年代】
　　 长久的希望与失望终究归入了长久的空白，这时，她听到了站台上的那首歌，从那家影碟店门口走过，飘来耳熟的旋律，走进去，看见CD盒上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名字：许美静。
　　
　　 夜的黑里，那声音响起，一个女子寂寞干涩的声音，艰难地表述城市边缘的残梦：“是冰冻的时分，已过凌晨的夜晚，往事就像流星，悄悄划过心田，灰暗的街道，是寂寞的世界，感觉一点点苏醒，一点点撒野。你忘了吧，所有的厮守承诺，谁都是爱得没有一点的把握，也别去想哪里有甜蜜的梦想，还是在孤单的路上自由的孤单。”
　　
　　 她一遍遍地听，独自伤感。许多细节带着曾经的甜蜜卷土重来，将她陷于没顶，可她还是那样努力地直伸着自己的手臂，像一棵被遗忘的树。
　　
　　 坐在他的身边，她重重跌入了沉默，他毫无感觉般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她不想被他看轻，还敷衍着，却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
　　
　　 时空的距离，容易让人产生恍然隔世的错觉。我们的相遇，告别，就成了一个传说驻进我们各自的心里，曾经彼此相通的心里。
　　
　　 也许我是为了等待救赎的欢乐而刻意痛苦着吧，为了找到对那一直都拥有的幸福的触感而可刻意痛苦着吧。为了使自己的幸福更有意义，我们常常让自己感到不幸。就想凤凰要在死中寻求永生。
　　
　　 可惜我没有涅般的勇气和决心，我只是需要一种让自己满足的心态，一个让自己的灵魂微笑的理由。记忆停留在了从前，每次梦回之后，总会在枕边发现一朵泪的莲花。
　　
　　 【熄···】
　　 风依然刮过我们身边，当然我只是感觉它依然刮过我身边。身边的人虽然不同了，但擦过另一侧手边的风是那么的柔和，那么的熟悉。我当然把自己墙上画有两只海鸥的图画看了又看，我当然寂寞地坐在黑暗的网吧从电脑屏幕的光亮找到惨淡温暖，我当然忽然兴奋起来觉得可以爱，我自然又犹豫了像构造情绪的画家忽然只剩下颜料和初显雏形的构图。我停了手，停了脚。四处看，然后闭上眼。闭上眼睛之后，所有别的感觉都敏感起来，心里的爱用很幽雅的姿势从复杂的迷宫突破出来，没有人能了解。
　　
　　 于是，当风吹过的时候，一个人感觉到了自己的真实，那种感觉就像整天的装模作样里，有对真挚的眼睛看到你内心，仿佛别人说，你不用辩解，我相信你。而且它会说，我不会走。
　　
　　 看到这样一首诗，简单的让人憧憬，于是把它记下来：
　　
　　 从你快乐的眼睛深处。
　　 我看到了太多的踌躇。
　　 那颗无助的心。
　　 孤独的徘徊在生命的迷雾。
　　
　　 捧着那片飘落的树叶。
　　 你读出了太多太多的思念。
　　 曾经的诺言。
　　 就在那一瞬间。
　　 滴落冰冷的地面。
　　
　　 听着电话那边的抽泣。
　　 我已经看到满天的阴霾。
　　 黑暗，沉重，恐惧。
　　 吞噬了冬夜残存的一丝光明。
　　
　　 窗外那片漆黑的天空。
　　 只剩下耀眼的星辰。
　　 明亮的光，闪烁的泪。
　　 仿佛在诉说异乡的衷肠。
　　
　　 年少时的轻狂。
　　 如今已变成了一声声的哀叹。
　　 斗转星移中。
　　 心已被渐渐的放逐在时光。
　　
　　 从来不知你的肩膀。
　　 承受着这样的重担。
　　 如果我就在你的身旁。
　　 我会轻轻的搂住你。
　　 靠向我的胸膛。
　　 替你抚平心上的伤。
　　
　　 你还在徘徊吗？
　　 来。
　　 握住我的手。
　　 陪伴在你周围的风。
　　 会吹散你心中的那片迷惘。
　　
　　 请相信吧。
　　 我会和你在一起。
　　 跟随着风的脚步。
　　 走向他吹过的地方。
　　 走出心中的彷徨。
　　 我牵着你的手。
　　 在茫茫的时间中。
　　 永远流浪。
　　
　　 男人一生在找他们的耶利亚女郎，女人随时抓住眼前的青蛙王子，在纷扰的世界里，谁还记得吉赛尔的幽灵传说，还记得海的女儿的人鱼泪，还记得曲曲折折的烟锁重楼，还记得几天前夜里你的湿润的枕巾，还记得、还记得、还记得···
　　
　　 思念无法被赦免，似碎了的温柔，灿烂的狂舞。
　　 爱被放逐，从此漂流夜空。
　　
　　 2002年10月19日
　　 黑
　　『原创』(9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