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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11)

流风回雪
2004-09-05 02:09   收藏:0 回复:3 点击:5275

    第三章
  
   你们带来了欢乐时日的形景,
   好些可爱的影儿向上飘升;
   同来的有初恋和友情,
   这好似一段古老的传说半已销声;
   苦痛更新,哀叹又生,
   叹人生处处是歧路迷津。
    ——歌德
  
  (一)
  SIDE A
  
  课桌和灰色的水泥窗台围成直角,几乎承担着我整个人的重量。我在铺满朦胧水气的窗玻璃上画出许多个小脚印,看过去像极了雪地里小动物的足迹。然后用手一抹,小操场上明亮的雪景便从玻璃的“浓雾”之间跳出来,像一副奇异的图。小彤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画面里,她迈着一贯四平八稳的步伐,从白茫茫的雪地上走向教学楼。她那件大红色羽绒服裹着她娇小的身体,在纯白的世界里显得特别突兀特别鲜亮。像冬季白雪皑皑的枝头,唯一一枚鲜红的果实。
  
  这个时候,其他班都在上课。我们漂亮的“化工分析”老师怀了孕,经常来不了;就算来了,讲课中也常做呕吐状。在她冲出教室的瞬间,整个班里都是男生呕吐的声音。有时候周三早晨这节大课干脆成了自习。有“胆大妄为”之人可以钻空子赖床。小彤胆子不够大,但是一到冬天,这个在夏季出生的巨蟹座女生就很难从温暖的热被窝里爬出来,更难从温暖的家里投入外面的天寒地冻中。我之所以这么理解她,那是因为我也是蟹蟹,跟她同一天出生的蟹蟹。我们都是渴望冬眠的动物。
  
  我拼命把沉溺在琼瑶小说里的大鹏呼唤过来,指着小彤在雪地里行走的身影:“看。像不像琼瑶阿姨书里的女孩子?”
  “恩。呵呵。”他哼哼哈哈的时候,腮边那颗新长的粉刺好象微微红了一红。
  然后,他望向我坏笑:“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真的。”
  他无奈的撇撇嘴,又爬回他的桌子继续“研读”。
  
  我们对他这个爱好总是故意嗤之以鼻。每次在及时为他提供小说之后都不忘对其进行尖刻的嘲讽和攻击。他则总是仰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眯着细长而友好的眼睛,挥着手像许下重大诺言一样,说:“等咱有了钱。要买齐琼瑶的小说。垒出长长的一排。”我们就在这个时候,大笑着把桌子擂得山响。
  
  SIDE B
  
  在校“修行”临近结束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原来两年的时间可以过的这么快,那些在操场上列队军训的画面甚至还历历在目。那时候我们拼命诅咒这该死的日子怎么样才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当我们极度渴盼的日子终于来临的时候,心头居然有一丝丝不安。
  
  我们。十八岁。永远离开校园……再往下,谁也不愿意深想,也没法让自己认真深想下去。全新的环境,对于青春的灵魂总还有一点新鲜的诱惑。
  
  那年暑假我们自发组织了一次夏令营,老杨因为不想担责任不想为活动的事情费神。因此他告诉我们,校方如果问起来就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在这个时候挑起大梁的总是萧文,经过大家共同的讨论最后的目的地放在“兴隆山”,不过三四个小时车程,所有景点游完需要两天时间。对于从来没有在外过夜的我们来说这真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情。那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对任何能证明自己长大了的事情怀有极度饱满的热情。
  
  最终成行十五人。七女八男。我想尽一切办法参加了这次活动。兴奋的程度绝对不亚于中举的范进。到达榆中县的时候,正是傍晚,这个钟点就是上山也没时间爬。索性找一家招待所打打牌。我是无论什么时候,手里一拿到扑克就哈欠连天,实在煞风景的很。所以就想逃出去四处走走。我不拒绝把自己置于热闹的环境,但是我通常无法全身溶入。这种自我与包裹对于我大约是与生俱来的。譬如现在我真的希望一个人走走。
  
  于天踢遢着一双拖鞋追出来:“哪去?”
  “干吗?转转不行?”
  “你傻不喇叽的,被卖了还帮人数钱那种,瞎跑什么?等我换了鞋跟你一起去。”他说着就转身回房间换鞋。
  
  我立即向相反的方向疯跑,三节三节的跑下楼梯。直跑到空旷的街上,大略辨了辨方向就一路疯跑下去,满心的快乐。不想停下来。我觉得身体里蕴藏了无数的力量需要拼命宣泄出来。直到跑不动,速度渐渐减下来。
  
  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揪住我。那一刻,后背的热汗突然变凉,身上所有的汗毛在一瞬间站了起来。耳边传来的却是于天熟悉的声音:“有病啊你。”
  “你才有病呢。干吗追我。想吓死人么。”
  “你跑我就追啊。”
  “你追我就跑啊……去,什么啊。你当警匪片对白呢。”
  我们都气喘吁吁的,我看见有汗从他鼻尖和额头渗出来。有一点感动。
  
  累得不想站着了,顺势拣了片草地就坐。整个空气中有淡淡马粪和青草混合的味道,特有的乡村气息熨贴渐渐暗下去的夜色。
  
  “你就那么怕我么?”于天一副挑衅的神态。
  “哈……哈……哈。”我干笑三声。
  “我干吗怕你呀。只是不愿意被人当白痴。我那仅有的一点点自信都在跟你共同一桌的日子里耗尽啦!”说着我做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打击你是为了锻炼你。这个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怎么就这么不长进呢?”
  “大侠,饶了我吧。我不想当武林高手,不要再磨练我啦。”我当时的可怜样只需略带夸张就挤出来了。
  “不行。让你欢喜我就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好象面对的是一个极为原则的问题。
  我们同时“噗”得笑出声来。
  
  整个游览过程在记忆里变得模糊了,但是每晚的狂欢没一个人能忘得了。佳莹跳坏了人家的弹簧床。我们打闹的时候撞翻了所有脸盆架。服务员在百般劝阻无效之后强行熄了灯。摸回房间之后,赵姝为我们唱了半夜的歌。她婉转的声音在小旅店洁白的房梁上绕得像胡旋舞者彩色的纱裙。
  
  第二天,我们住山脚下的兴隆宾馆,因为不是周末渡假的人很少,整个三楼被我们包了。入夜,我裹着白色床单,散开长发,叼着一长条果丹皮,在昏暗的走廊里四处溜达,每个房间里传来不同的惨叫声……
  
  而这个时候,萧文正站在溪边的小石桥上,像孤寂的狼那样对着月亮落了几滴眼泪。
  
  
  
  

作者签名:
时代的车,轰轰地往前开。我们坐在车上,经过的也许不过是几条熟悉的街衢,可是在漫天的火光中也自惊心动魄。就可惜我们只顾忙着在一瞥即逝的店铺的橱窗里找寻我们自己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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