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欧阳冬冬-个人文章】
血 液 科 的 故 事
□ 欧阳冬冬
2004-09-28 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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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说我是有故事的人,其实好多好多的故事都发生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只是有些很平淡,有些值得回忆,有些轰轰烈烈。原本我们就是平淡的人,所以即使有些故事也是因为我比较留意的那种吧。
新机器的系统出了点小问题,在没有装好之前,我背单词的间隙就看了看电视,一个电视剧的中间,妈妈隔着玻璃在看病床上的孩子,她声声呼唤着:“兰兰,要坚强,别离开妈妈,要走你就把妈妈也带走吧。”
尽管我只是偶尔找到的这个频道,尽管我没有看明白故事的大概,但那个玻璃房还是深深刺痛了我。那就是血液科里的移植病房,也叫层流室。
我的泪止不住地流出来,往事的种种一幕幕地呈现在我眼前。
我在工作前,爸爸找我长谈了一次,无非是想我在部队好好干,做个合格的军人什么的,印象最深的,他说,你从事的工作是要讲究道德的,是人命关天的,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铭记着爸爸的嘱托,我热心地为患者服务。
1 一双鞋子
那晚上我值班,看见6岁的小病号在跟他妈妈闹,我走进病房问原由,原来,妈妈带他在夜市上看到一双鞋,孩子一定要买,但他妈妈把所有的钱都用在治疗上了,口袋里仅有50元伙食费。孩子看见我似乎被吓到了,不再大声闹,贫血的孩子脸色是灰暗的,他的双腿布满了出血点,我帮孩子脱下袜子,哄他上床睡觉,有意地量下脚的尺寸。第二天,我花了35元买了双漂亮的鞋子送给孩子,我看他贫血的脸上绽开了笑容,糟糕,那鞋子似乎有些小了,我小声叨咕着,孩子似乎生怕我拿走一样。马上穿上再也不脱了,并且在走廊里跑着跳着。
孩子在笑,我的眼泪在流,以这个孩子白血病的类型,他不会活多久了,如果一个这么漂亮鲜活的男孩哪天忽然没了,我不敢想,我只享受着他的银铃般地笑,如果一双鞋子就能带给他这么大的快乐,孩子,我还愿意给你买。
2 二百元钱
抢救室里,我们在抢救一个垂危的生命,老人已经抢救两天,估计今天怎么也过不去了。家属许是担心抢救的费用吧,通知我们停止抢救了。我们离开了病房,家属都进去了,老人有大概6个孩子,但住院期间的接触,我们知道老人的孩子似乎都不孝顺,所以我们非常同情老人。我对老人格外地关心。
忽然,老人的子女都出来了,对我说,老人要我进去。在场的无论主任医生还是护士都楞了,老人临终叫我进去干吗?
我快步走近老人,我看见老人呼吸已经相当费力了,我看见他从里怀里颤抖地拿出了200元钱,他吃力地对我说:“姑娘,你是个好姑娘,我的钱都被我的孩子拿走了,就剩着200元了,你拿去买个最漂亮的头花带上,一定是个漂亮的姑娘。”说完就恹恹一息了。我含泪跑出了病房,把钱交给了领导,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当时我是很长的头发,梳一条已经不多见的大辫子。
3 随礼
如果我说得血液病的男生和女生都很漂亮,你一定不信,但大多数的年轻的病人摸样真的都不错。那男孩子的名字我到现在还记得,快10年了,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刘继新。他是华东石油学院刚毕业的大学生,才工作半年就发现得病了。他得的是比较罕见的病--系统性红斑狼疮。总是不明原因的发烧,但只要不发烧,他就精神地有说有笑,。我当时比较爱看国外的足球,经常在后半夜看球赛,总感觉门口有脚步声,后来才知道是他也在偷偷地看,我劝他去休息,他就厚着脸皮地拿好吃的贿赂我,还以打听病情为理由赖在办公室不走,没办法,我就允许他也看球,这样他就常陪我值班,没好球的时候我们就聊天,聊他在大学时候的辉煌,他的大学爱情,他的幻想,他的未来,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病到什么程度,他一直拒绝激素治疗,说怕影响他帅哥形象。
有天,我告诉他我要休假一段时间,希望他可以好好配合治疗,他问我去哪,我本不想告诉他,但看他急的样子,就告诉他,我要结婚了,去旅行,他似乎很失望的样子,许是看不了球,许是觉得我快为人妇的伤感。
一个月的旅行结束我上班了,来了同事就告诉我,他死了。死的时候还问我什么时候上班,死后我们在他床铺下发现了大量的激素的口服药,原来,他一直没配合治疗。我从口袋里拿口罩,忽然带出一个红包,红包打开,端庄地写着:祝你新婚愉快,尽管不情愿你成为别人的新娘,但还是深深祝福你。
我的泪落在红包上,掉了色的红包染红了我的手心,我仿佛还感受着他在看球时候的笑声。
那100元新币有次特意带到寺庙去,我为他祈祷,也给他深深地祝福。
人家说性格决定命运,在经历无数的痛楚后,我决定离开血液科,尽管我喜欢这个专业,然而面对太多对生命的渴望和一双双期盼的眼睛,我无力了。
(这只是我印象比较深刻的几个小故事,其实还有好多类似这样的故事,经历多了,我看到了生命的脆弱,所以我爱这个世界爱这个人间,也爱我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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