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夜,天际偶尔有流星划落!
　　
　　 "今夜好冷"她说.我们倚窗而立,注视着漆黑的天幕,透过台灯微弱的余光,看得见她的眼神落寞而遥远----今夜她的脸竟是那样陌生的熟悉!
　　
　　 我在沉默----就算心已撕裂得滴血,我也强忍着绝不让血化成泪从眼眶泌出!
　　
　　 "女人真的好软弱,是么?"她喃喃的说着话,眼睛还是呆呆的望着窗外.
　　 "不,女人只是有时候很软弱."我感觉得出自己的语气很冷,冷冰冰的就象窗外滴落的雨点.
　　 "什么时候?"她问.
　　 "当她们需要逃避甚至背叛的时候,软弱就是最好的借口."
　　 "逃避?背叛?借口?---是么?"这话显然不象是在问我,但我还是接道:"你在问我?"
　　
　　 她忽然笑了笑,淡淡的笑了笑道:"不,我在问我自己!"顿了顿又道:"你在怨恨我?"
　　 "不!"
　　 "那是在怨恨你自己,怨恨自己根本不该跟我这样的女孩在一起?"---她语音低低的,但很冷静.其实正是她的这种冷静在刺痛着我--深深的,刺痛着我的心,还刺痛了我的自尊!
　　
　　 "不!"--这是今晚我用得最多的一个字,我强作轻松的说:"我在感谢你,感谢你教会了我怎样做一个男人!真的!"
　　
　　 "不!不是我!"她忽然语气变的尖锐起来,用一种我以前在她身上从不曾见过的怨愤的神情说道:"教会你做男人的不只是我,这点你自己应该最清楚.然而却是你把我从一个混沌无知的女孩子变成了跟你身边其他女人一样的女人!"
　　
　　 我这才发现她眼眶已浸满泪光,眸子里流露出一种我平时从没见过的幽怨之情.显然她是故意误解了我刚才的说话,故意将这个偏狭的误解化为火种,以点燃和爆发她郁积已久的愤慲-----我一直都不曾想象过象她这么温婉柔顺斯文静气的女孩愤怒时的模样,这是我认识她后第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她怒形于色的神情!奇怪的是面对她的怒斥,我心底反倒涌动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欣慰---是的,我真的宁愿她是因为我身边的其他女孩才决定离我而去的---固然我知道她的父母不远千里而来,此刻正在我们这间小屋的门外等她-----他们的到来当然不会因为其他,只是为了将她从我的身边带走-----带走她的原因其实好简单----只是因为那时的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国企基层干部----一个看似毫无前途的穷小子!爱女心切的他们又怎会介意用把快刀将我这穷小子的心连带自尊一劈两半----他们唯恐那把分割我与她的利器还不够快,终于----家里父母跟我闹翻了天,单位领导出面找我谈话----哈哈,别奇怪,婚姻自由在权贵势力面前屁都不算----我也真荣幸,我的初恋竟生于此等名贵显赫的门庭!
　　
　　 但好象我还得感谢那两个看似道法神通的老人家,只为他们还算良心不曾完全泯灭的给了我一点人道待遇----让我们有了今晚这场绝别之会!
　　
　　 夜已很深,窗外零落的雨点发出单调而枯燥的声响.
　　
　　 刚才她那情绪发作的神态在我看来虽然陌生,却仍是那么美妙动人-----她的美,一直是我无法可以用语言来形容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闭紧了双眼道:"对我而言,你跟那些女人不同,你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傻傻的我依然傻傻的在说着傻话----尽管我明知此时此刻这样说显得好傻气----但我相信她能够听明白,不是我真的好傻----而是真的好无奈---无奈到几近绝望!
　　
　　 "但对我来说,我跟那些女人没有区别,虽然我一直极力说服自己要相信跟她们不一样,但---我做不到,因为每次--每次跟你我都觉得自己好不干净!"
　　
　　 她的声音一时变得好虚弱,低低的继续说着:"我每天都在告诫自己,不要把自己最心爱的人往坏处想,要多想你的好,要相信我才是你的唯一,要相信你只是年轻贪玩,吸引女孩是因为你的优秀,优秀的男孩身边多有几个女孩讨好是值得理解的-----我不停的这样开导自己,哪怕好几次面对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我都还在竭力的让自己相信你,因为---因为我根本无可选择,我无法可以离得开你,那时我真的相信----我就是因为你而来到这人世的,没有了你,我无法想象自己将如何继续生活----你还记得大学第一年的第一堂课么?"-----我当然不会忘记,为了表示对我们新学年新生到来的欢迎,那位长我们不到几岁的年青女老师信手在黑板上写出一个有嫌不伦不类的对子句:"桃李永不老,又迎新人到!"----趁其临时因事离开课堂那会儿,我溜下座位在那对子上面添了句:"白马依斜桥,满楼红袖招!"
　　 顿时惹得满堂喝彩,女老师回来看的更是面红耳赤!
　　
　　 每每想起或有同学提及这事,心里总还难免有几许自鸣得意----但今晚听她忽然提起,却哪里还有那等兴致.只随口道:"记得,怎么了?"
　　
　　 她转回目光幽幽的注视着我,面庞挂满了泪痕,轻轻的说:"那时我还不懂你写的是什么意思,但看了同学们的反应,我感觉好象是有不好的含义在里面,直到老师看了说你是个风流少年!我才好象明白了点什么,那时起我就一直在假装的不经意中偷偷看你,后来不久我转班了,离开后在那班所有男同学中我心里只记住了你一个人的名字和你的样子!"
　　
　　 听到这里我只感觉心头撕裂得好象更厉害了,尽管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抑制自己的快要沁出的泪珠,却还是忍不住不争气的滚落出来----我发现我的声音开始哽咽:"其实你也早该知道,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后,就无可救药的在脑子里挤满了你的身影,跟其他男同学一样,总想找机会跟你搭上话,只是我比他们显得要更矜持.记得不久你就转了班,但我同寝室的两个男生还一直愤愤不平恨不得跟了你一起转去C班呢!而我也为此心烦意乱了好些日子!"讲到这里,我忽然发现她的脸颊泛起了红晕,嘴角露出了一丝微微的笑意-----只是一双眸子里浸满了晶莹的泪花----
　　
　　 她正用那对美丽而又充满泪花的眼深深的,痴痴的看着我的面庞----从这双眼里,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对她心爱男人的全部柔情和怜爱!
　　
　　 "只是直到现在,我才真的懂了,你其实是个不甘寂寞的男人,单调和枯燥的二人世界只会令你失去灵性和创造力,甚至失去本来的你----你是个如此优秀的男人,你对人生需要的太多,我也相信你有力量去追求你想要的一切,但我的人生却只需要一个----一个我爱的同时也能够专心爱我的人!而一直以来,为了你能够开心的做你自己,我总是竭力的在隐藏我们之间的人生差异,隐藏我的不快乐,隐藏我的嫉妒和失望.就象在宽容和放纵一个贪玩调皮的孩子,
　　
　　 虽然我已日渐感到这可能迟早会毁掉我们的爱-----但我还是忍不下心跟你为这些事争吵!我就象是在等待,等待你忽然有一天能够开始真正在乎我的感受,并为我开始转变,然后再幸福的从新开始----我好傻!真的好傻!
　　
　　 其实当年你写出的那两句诗早就表明了你的人生观,而我却在疲惫中傻傻的等你返航归来!"我无奈地看着串串泪珠从她的面颊滑落,忽然她的话音微微有些颤动:"你知道吗,你刚才说的话让我好高兴,这些都是你从不曾跟我说过的,认识你以来,你甚至不曾对我说过一个'爱'字!我知道你是嫌肉麻酸气,不在乎形式上的东西,就算有几次对我表达感情时也总是用'喜欢你'代替了'我爱你'----我们一起4年,你一共对我说过7次'喜欢你',让我有了7次的甜蜜感觉!"
　　
　　 看着她梨花带雨般楚楚怜人的模样,听了她如诉如泣的说话,好一阵酸楚在心头搅合----4年的相爱,我们之间竟然几乎没有太过细腻或直接的情感交流,那时的我热衷于呼朋唤友的集体活动,就算有两人独处之时,更多的也是我说她听----在过去的一贯印象中,她就象是我的一个忠实听众,总会安静而痴迷的听我在她面前高谈阔论,说古道今----而她却毕竟是个纯性和含蓄的女孩,情意的流露往往也只是通过行为在表达----每天清晨醒来时的可口早餐,赛球时递过的一条汗巾,还有箱子里叠放整齐的干净衣物----更有酩酊大醉时的殷殷守候和春来秋往的冷暖叮咛-----直到今晚我才蓦然发现----原来我欠她的竟是那样的多,并是那样的不可宽恕!
　　
　　 她似乎看出了我脸上的悔意,语气变的清幽而和缓:"其实当你第一次对我说出'喜欢你'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输的那样彻底,输的那样无力和毫无自尊!"----确切的讲,我们真正的开始应该是在那个同学聚会完后的夏夜,我还能记得那一晚的月色清疏而明朗----虽说我们曾经同过班级,但她转走后大家已没有多少机会可以往来.
　　
　　 所以当身着一袭洁白连衣裙的她在清朗的月色里蓦然出现的那一瞬,在场的男生几乎都不自觉的停下了嘻闹----我不知道她当时能否从我们这群男生的表情和目光中读懂她自己的美丽,我只是发觉她的脸上好象有些红晕----显得有些羞涩和手足无措,而我自己的面庞似乎也阵阵有些发热.
　　
　　这个位足球场边的小树林是我们这帮人的"根据地",除了足球,吉它和啤酒,还时不时有些女生们无私奉献的可口小食---在那里总能发生一些令我难忘的快乐故事!她是由另一位我们才也认识不久的女生给带来的.这是她第一次参与我们的聚会----因为下午那场系与系之间的比赛我们赢了球---她跟其他女生一样手里拎着个购物袋,是来犒劳我们的.
　　
　　我们中也有她同班的同学,但她却好象是不经意的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虽然还隔有两个人的距离,我却似乎若有若无的感觉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少女的芬芳,心神不由微微一荡----那天真是个奇妙的晚上,吉它声中已有人翩翩起舞,而她却安静的坐在原地,有些羞涩但不乏礼貌的拒绝着一些上前邀请她跳舞的男生,奇怪的是,平时跟我挺熟也玩的挺疯的那些女生那晚居然好象也挺"识趣"的没过来"骚扰"我----我也就似笑非笑的跟她一样盘坐在原地,等待着跟她的每一次目光相触----我们一直不曾交流过一句话,何况她到来后几乎就没跟人交谈过,就算有几次她的目光有意无意间从我身上扫过也不曾稍作停留,而一旦有彼此间目光相接的时候,她总是很快的就低头避开---这令我感觉愉快,我喜欢她被我看得象只受惊吓的小动物似的神态!于是我一脸坏笑的不停地朝她看----当起身跳舞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我终于借助着一阵莫名其妙的冲动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奇怪!她居然好自然的就把她的手放进了我伸过去的手中并站了起来----我侧目打量了下周围男生投来的嫉妒的眼神,心头一阵开怀得意!
　　
　　她的舞跳得并不熟练,但显得很轻盈自然---我们终于有了机会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尽管她尚还显得那样好似怯怯的惊恐不安,但应该看得出她内心真实的喜悦----我们彼此呼吸着对方的气息,渐渐的,在如练的月光下她笑靥如花,我心神俱醉....
　　
　　她的美我一直无法可以用语言去形容,而那个夏天的月夜尤其如此----那纯真无邪的如花笑靥,柔软的腰姿和芬芳的气息令得我一个初解人事的莽撞少年心神摇荡----一种撩人心魄的滋味正综合着酒精的作用在我全身蔓延----那时的我毕竟是个不能把持自己的热血少年,何况在我身上天生就有股不羁的野性----于是情难自禁中我忽然搂紧了她的腰身,在众目睽睽下,猛然吻住了她柔软的嘴唇---好甜蜜的女子!
　　
　　她似乎想反抗,但已显得那样的无力----那一瞬间我在灼热的激情中瞥见了两颗欲滴的晶莹泪珠!终于,我扶正了她几乎快要瘫软的身子,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句:"我喜欢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