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桑树
　　
　　 又是春天，又是春蚕蠢动时。
　　
　　 “非典”是今春的流行语，口罩是时尚，从澳门网友传来的图片看到香港行人脸上的口罩之新潮、之标新力异不免哑然失笑。三月去武汉，矗立在桥头的黄鹤楼正在进行局部修缮，远远看去，高高的阁楼正中，那也许是写着“黄鹤楼”的巨大牌匾被编织物包裹得严严实实，象块布一样贴在高楼之上，当时的第一感觉是：妈呀，黄鹤楼都带上了大口罩！
　　
　　 少了外出，更多的是独处，每一个人都留意着身边的人，一个喷嚏会惊起四座。
　　 用消毒水拖过的地板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公司的洗手间放着几瓶威路士洗手液，谁都知道这不是公司提供的用品，没有人问这是谁买回来的，洗手的时候谁都会抻手去挤一点，这东东放在这儿是正常的，理所当然的。
　　
　　 这个春天有战火，有世人惊恐的病疫，有飞向空中结束生命的张国荣。
　　 呆在静处时，看到戴着口罩身穿上班服的人们，眼目难以接受，从小心中就认定，戴口罩的都是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阿姨。电视新闻里，某位特区领导对着麦克风说话，镜头拉得很近，视觉中占了三分之二的是那块浅水蓝色大口罩。常看的电视剧中插播着《黑客帝国》的广告：“欢迎回到现实中来！”
　　
　　 春天的生机荡然无存，更多的是独处，更多的是躲在被窝里昏睡，那片绿，只在梦里。
　　 儿时的住处，平房，靠山。
　　 第一次知道蚕，是因为那句“春蚕到死丝方尽”。别人给我看她的蚕，才知道它食桑叶。手里拿着片讨回来的桑叶与伙伴在家附近四处寻找，叶子长得与桑叶相似的树有不少，但都不是桑树。
　　 姐姐笑着说：傻妹妹，我们家后就有一棵桑树呀，小小的我破泣为笑。
　　 飞奔穿过自家后院，爬上那座小山坡，没走几步就看见杂草丛中一棵瘦弱的老桑树，躯干中凹进去的树痕累累。比人高的草丛挡住了阳光，老桑树把大片大片墨绿的树叶聚在树顶，它尽力地把他们撑上去，因为那儿有阳光。
　　 每年春天，我会养一季的蚕，围在那棵桑树下，找寻一张张长成墨绿的桑叶。
　　 有时看见老桑树的树枝被大片地压倒折断，苍狼一地。整个春天，我放了学就守在后院，见有人影爬上桑树就大叫：“喂！爸，有人偷摘我们家桑叶！”人影迅速滑下树，遁得无了踪影。
　　
　　 采摘桑叶时碰到过树上的毛毛虫，长得比天使一样的蚕丑陋，但却自由。我试着把盒中的蚕放到桑树的叶子上，然后离去，回头再看时，那片叶子上已不见了蚕，毛毛虫是否会欺负蚕？毛毛虫会保护不谙世事的蚕吗？儿时梦里有一片绿，撑在桑树顶端茂盛的桑叶，绿中有一点点蠢动的白，叶子的边缘上有蚕正聚精汇神地嚼着，那棵桑树成了快乐的童话世界。
　　
　　 蚕蜕变成娥，那棵桑树下，独自埋下了一季又一季的飞娥。
　　
　　 长大后搬离了旧居，再回去时，杂草遮天，找不到那棵桑树，不知道在哪一年被砍去了。
　　 在城市里行走，梦里总有一片挥不去的绿，一棵老桑树把枝上的绿叶撑上天空，撒下一片清新明净的绿荫，树上有自由自在的蚕。
　　 此刻梦醒，电视剧中正插播着广告：“欢迎回到现实中来！”
　　
　　2003/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