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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故事,我的沉默
□ 万年小妖
2004-10-31 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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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男人倾诉故事的背后,我只看到一个大字:累! 于是,我沉默。
1
阿阳是我们这次出差团组中二十几个男男女女中的一个,对于他的所思所想,我没什么恰当的词来评价;对于他的所作所为,我只能慨叹:天下还有这样的男人?!
在机场看到他时,还有一个高个子素雅女孩站在他身边,一直自然的,默默的帮我们做登机前的准备。领登机牌时,她走到阿阳身边,轻轻的揉揉阿阳的寸头,笑了笑,就离开了候机大厅,那种感觉别人看起来都很幸福,我想他更能感觉得到。
看起来的幸福就是是幸福吗?我自问道,活了这么久,对这个问题我却一直找不到答案。
我问另一个同事:“她是谁呀”?回答是:“阿阳的老婆”。
“噢,原来是这样啊。我以为她是另一个部门的工作人员呢,她在做我们该做的事”,我说。
登机前,我听到阿阳在我的身后问我的同事:“她多大了?23,24”?我的同事替我回答:“不是啦。。。”
我心里哼了一声,年令对我来说并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我木然地接受时光刻在我身上的每一个年轮。男人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可迷惑的,我只是感受着路过我身边的男人,他们都在我的身体之外。不过,听到有人这么说我,女人的虚荣还是从脚根涌到头发尖,感觉很有几个毛孔通畅得舒服。
2
得以仔细看看阿阳的模样,是在飞机上,
他强行坐在我的身边,说是强行,是因为他的座位本在另一侧,我买的机票,我当然知道。他告诉我坐我身边的理由是这样的:你看看我旁边的那个女人,就知道我为什么要坐在你身边了。我的眼睛也告诉我,那个女人是有些糟糕。可我心里还在打鼓:“人家长什么样关你P事”?!
他剃个寸头,黑黑的面庞,从五官可以看出他父母长的不赖,176左右的个头,品牌的休闲上衣和牛仔裤,我想他得有150斤。一副无框眼镜使得他看起来沉稳文雅了不少。身上挎着的小黑帆布包象是地摊上批发的,其实那是北京燕莎的商品,我知道那东西并不比真皮包便宜。
休闲装就这德行,有的人象穿劳动服,有的人能穿出青春,有的人能穿出品味,他属于后者。给人的感觉是经历浮华过后的返朴归真,正如此时我浮躁过后漠然的心境。
3
扫了一眼窗外,原来我坐在飞机翅膀的位置,不过,我并没有飞的感觉。也许身体在随飞机一起飞行,可我的心情并没有放飞,它还在那个黑黑的角落里不知所措地自我折磨,自我切割,准确地说是在自残。
不过我的表情看起来很阳光,很久以前我就学会了伪装快乐,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的心和身是分离的,每当我开心的笑的时候,我的心都在不为人知地独自饮泣或是冷冷地笑。
4
阿阳是个翻译,常出国,于是就自然而然的代劳一些我该自给自足的事。比如帮我系好安全带,比如帮我叫咖啡,比如帮我收拾晚餐盒。。。当然他也不会忘了做他自已感兴趣的事,比如看见从上海登机的美女打个口哨,比如骂同行的某个男人是个大色狼,比如吃过晚餐后和空姐认真的说:我要买单!甚至告诉我要和他抢着买单才好玩儿,然后偷偷地笑开怀。
长达四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真的想睡一小会儿,可他不会让你睡的,他一直在讲他自已,他对世事的看法,对人的看法,对生活的看法,对感情的看法。我只好听着,他若讲得不累,我似乎没理由说我听得很累,这有点不近人情。
其实人都有不同的活法的,他喜欢把自已扒开讲给刚认识的朋友听,而我,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很难听到我内心深处的声音。但有一点是相通的,我们出发点是一致的:他爱朋友,想让朋友了解自已,让朋友肯定自已;我也爱朋友,不想让朋友分担我的不快,只想让他们从我这掏走快乐,我自我肯定。
人在旅途,我和他就是两条平行线,他是自得其乐的诉说者,我是个不得不做的听众。其实我不太想知道他的故事,在我看来那是他的隐私,可他不,他可能在敞开心扉过程中得到了快乐,既然他愿意,我就没有不愿意听的理由。
于是,我知道了一些他的故事。。。
5
他脱口而出一句话,令我刮目看了他一眼:“在机场送我的那个她,是我的二老婆”。
我想我当时是面无表情的,这句话本身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他说的太坦然,坦然得让人怀疑它的真实性。
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想起来就觉得失败,我这扇窗户总是泄露我心中的想法。不过事已至此,我就常常在我不爱说话或不知如何开口时,用这双眼睛画出“?”或“!”
他一定看出了我的心语,解释说:“真的,我离婚了,她是我的第二个老婆”。
6
趁他要开始讲他的故事前,我又仔细看了他一眼,他的模样丝毫没有沧桑的痕迹,不过我想他的心已经到处是皱纹。此时,他正在飞机上,在我身边,把他的心灵皱纹平铺开,不过,我看不到痛和伤口,只看到岁月刷洗后的苍白和无奈。
“我毕业后在香港工作了三年,我的第一个老婆在香港。她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我们常常为一点点小事大打出手,根本不只是“吵架”那么简单,而是她把‘动手’当成了习惯”。
为了说明问题,他摆弄着手中的纸杯说:“举个例子说,我说杯子要放在左边,她说应该放在右边,就为这一点小事,我们就会打起来。我现在想起来,她可能有轻度精神分裂,我们只能分开,那不叫生活”。
我只轻轻的说了一句:“也许她是爱你的,太爱的两个人有时也许反倒不适合做夫妻”。
我只是个听众,不过在这样的问题上,我会不自觉的替女人说点什么。其实对爱的种种,我一直搞不懂。每多听一个爱情故事,我就多一份迷惑。只是这世界上白痴太多,明知爱情是井,也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包括我自已。
他缓缓地说:“我现在不敢见她,我们见面就会复婚的”。
我只用自已都听不清楚的声音咕噜了一句:“那你又何必”!
7
我喝了一口咖啡,苦苦的。
我并不喜欢咖啡,那种醇厚的口感并不特别吸引我,只因为那是他热心地强加于我的,我才不得不喝。我向来衷情于矿泉水,我觉得只有矿泉水才最接近生命的自然。不过,不知为什么此时我特别想喝咖啡,于是,只好向空姐招招手:“给我加点糖好吗”?
对于他的婚姻,我无话可说,那是他的鞋子,其舒适性不是我能评价得了的,我只能选择沉默。作为旁观者,有一种想法我不想说,也不能说。在我看来,他是最爱他前妻的,他们离婚不是因为他们不相爱,而是因为他们太相爱。爱情是一种感受,而婚姻是一门学问。人们常把婚姻和爱情混为一谈,事实上,它们本来就是驴唇和马嘴的关系。
说来可笑,他说得我心里冷冷的,他却没事人一样在那在侃官场,人情,世故。。。我边听边看了一眼窗外,黑黑的什么也看不到,活见鬼,星星都睡觉了,我还得听他在这没完没了的汇报!
8
“有书吗?我想看会书”。我想沉默,可实在找不到别的借口了,于是顺口问了一句。
“有,不过不知是不是适合你”。他随手送过来一本书,书皮用雪白的纸包着。天,我已经很久未见过有书皮的小说了。
翻开来,原来是九丹的《女人床》,正是我想买还没来得及买的。于是包着的书皮在我看来就有了两种可能:一是他真的爱书,二是他怕别人知道他看的是这本书。可悲可笑的人性的弱点!在这样的一个男人身上也不例外地闪现。
此前,我更喜欢九丹的《乌鸦》,当时看得我心里黑黑的。我一直觉得,一本小说,能得让人感到不同的色彩,或红,或兰,或白,或紫,或灰时,才能称得上是一本好书。我从小看惯了课本,那此东东在我看来是红色的,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我生活成长在红色里,那时生活象画一样,真美好。直到我真正走入生活,才知道:原来生活是个调色板,它本身是多彩的,只是看我们是不是如实的描绘它罢了。我还记得我看《国画》时,心里沉沉的,天灰灰的让人觉得该下雨,那也是我难忘的小说之一。
我顺手翻着这本书,打开我的WALKMAN,里面传出我最喜欢听的张惠妹那张扬热情的歌声《我可以抱你吗》。此时,我不想说话,也不想再听他的故事,我不想让自已本不快乐的心境,再次沉浸在他人的不快中,我宁愿生活在每个人都很快乐的假象里。
他也不问我是不是可以,就把我的一个耳机塞在他的一只耳朵里,和我一起听起音乐……
9
机舱里看起来很安静,人们大多在闭着眼睛,想着自已或喜或悲的故事。我眯着双眼,一只手时不时地送点咖啡到唇边,我想溶化在音乐中,想溶解在黑黑的云端之上,化为无形。
此时,沉默的我,特别的他,还有一切的一切,都将不再与我有关……
作者签名: 静若淑女,动若流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