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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局
□ 惠远飞
2004-10-31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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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局张在滨江城里是很有名气的,滨江棋坛“棋王”,童叟皆知,老少无欺,残局张自幼继承张家的祖传技艺,成为张家的衣钵传人,就那么车马将士炮一摆,无人敢来问津匹敌,残局张就自然成了滨江棋坛的执牛耳者,残局张年少时没有都多少书,高中还没有毕业就跑回家钻研棋谱,主要是残局之破解大法,他还经常跑到街头茶馆看流浪人摆设的残局,一看就是大半天,然后跑回家后,反反复复琢磨演练。
现在,残局张从岗位上退休回家颐养天年了,无聊之际,就跑到街头摆了个摊子,设了几局残棋,等人来与他较量两盘,以求自娱。滨江的人无不熟悉他,自然无人前来应战,见到他摆的残局,偶尔也有本城人碍于面子,搭讪几句来较量上一两盘,尽是输,感到无味,也就走了。外地的人也有,结果也是可想而知,残局张就感到很有点高手寂寞的味道。
残局张坐在黄昏下的那把藤椅上,手捧景德镇陶瓷茶杯,呷着茶,肥胖的身子稍显出些得意,想想从前的生活,多少还有点憋闷,从前在单位总是憋着那么股气儿,不顺畅,现在倒好!年轻时的残局张开始是单位的锅炉工,后来造反那阵子,拉起了个“红色兵团”,当上了司令,把滨江那家与老张家齐名的杨家的祖传棋谱抢了过来,把老杨家老夫妻揪出来批斗活活逼着上吊死了,残局张就凭那谱与自家棋谱一比较,融会贯通,举一反三,这样一来,残局张就打遍滨江无敌手了。
残局张想到这儿,胸口就有点闷得慌,这已经是多年的老毛病了,时不时都会犯上一阵子。那当口当司令抄老杨家的时候,他被老杨家的小子杨邪用铁锹当胸砍了一锹后,就落下了这毛病。杨邪这小子后来据说考取了京城的一所名牌大学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残局张的胸口痛过一阵子后,豆大的汗珠子直往地上掉,“叭哒叭哒”地滴在地上。
残局张在运动后继续回单位烧锅炉,之余,就同领导对弈几局,先是同局长,再后来就是被调到市政府,同书记和市长对弈,残局张的身份也先后发生了几次历史性的变化,从锅炉工到局长秘书,再到市政府办公室主任,但有一点是没有变的,残局张同哪位领导下棋,都总是输多赢少。有一次,书记说:“残局张,我看你也是徒有虚名啊!”。残局张涨红着脸半天才说:“良马也有失蹄的时候!”尽管这样,残局张这匹良马,一失蹄就还是几十年,直到他最后离开滨江市那座最高大最豪华的建筑为止。
杨邪这小子跑哪儿去了?残局张胸口一痛,病一发就会想起杨邪来。
残局张望着街上车辆川流不息,这时,一辆豪华型的桑塔纳慢慢地驶了过来,停在残局张的摊前,一位很港式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从车窗里探头望了望后,跳下车,径直向残局张走过来。
残局张见有人过来,连忙正了正鼻梁上的珐琅眼镜,迎了上去。
“先生需要来一场吗?”
“当然!”
港客开始执子,残局张紧紧尾随咬住不放,港客很随意地下着,好像他就是残局张肚子里的蛔虫,早就明白残局张心里是怎么想的,每招每式,均是破解对方之招式,残局张很兴奋,多年来还没有碰到过如此强大的劲敌,再说和领导下棋只是为了敷衍了事,以博他们的欢心。
棋在不知不觉中继续下着,攻城略地,互为伯仲,残局张心中开始犯纳闷了,怎么这人对我的棋式如此熟悉如此了解。残局张终于忍不住了。
“请问先生尊姓大名?”残局张抬起头来问道。
“残局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杨邪!这次我回家乡来打算在家乡投资兴建一座棋类娱乐城,弘扬中华象棋文化……还想请你老出面主持!”杨邪爽朗地大笑着说。
“你是杨邪?你是杨邪?……残局张双眼发直,手指着港客。他根本就没有听清楚港客后面所说的话。
港客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残局张只觉得胸口刀割了般的痛疼,头昏目眩,一头栽向大街。正在这时候,一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风驰电掣般地急驶过来。
大街上留下了一摊乌黑而带有浓重腥味的血迹……
那盘残棋还铺摆在地上,似乎还在等待着继续,一阵风过来,吹得棋盘纸呼啦啦直响。
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跑过来,拾起一枚棋子,使劲地向远处的街上抛过去,棋子呼啸着在空中划了道美丽的弧线,落在水泥街面上,滚动了半圈之后就停了下来。一辆车驶过来,又一辆车驶过来,棋子被迅速地碾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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