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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浮20

白衬衣
2004-11-09 13:06   收藏:0 回复:2 点击:4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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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西宁开往玉树的汽车终于在多人维修后冒着滚滚的黑烟上路了,“在这里修总比在路上修要好的多!”我说。焦睿瞥了眼车后的黑烟,“说不好!”
  
   我将昨日买好的白棉布罩在污渍斑斑的铺位上,可它依然挡不住大量从铺位下面扬起来夹杂着浓重腐烂味道的尘土。焦睿开玩笑说:“这简直就是躺在农民拉满腐植肥的拖拉机在颠簸的路上做长途旅行。”我们的铺位在最后一排,但凡有些颠簸都会迎合出强烈的反应。焦睿在我左侧靠近车窗的位置,右侧是一位藏族的老太太和一个一身红袍的阿卡。他们似乎已经习惯如此的旅程,都闭着眼,捻着手里的佛珠,嘴里嘟囔着我根本听不懂的经文。如果佛祖保佑他们旅途顺利的话,或许我们也能蹭点佛祖的光来着——我想。
  
   侧前座有为三十多岁的男子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年纪稍小的女孩全然不领会父亲和哥哥的感受已经躺在铺位上睡着了。他不时地朝我这边看过来,当我意识到我身边还有一个空位时招呼他将小男孩放过来,他笑着摇摇头。
  
   汽车到湟源时天空下起了雨,周边的山峦都笼罩灰蒙蒙的白色雾气里。焦睿只好关好窗子以免雨水流进来,无奈车内的尘土依然在不大的空间里随着车辆的行走不安分地飘动着。焦睿显然对雨有些不满,立起衣领拉出要大睡一场的势头。但从她渐渐发紫的嘴唇和褪去红润的脸色来看,她已经对逐渐升高的海拔有所不适应。我将白布的另一头拉过来盖到她身上后又将车上提供的脏兮兮的被子给她盖上。
  
   “你不会最终将白布裹满我全身吧?”
  
   我笑着拍了她下,“阿门!”
  
   到达日月山的时候,焦睿迷迷糊糊地问我到了哪里,我说是日月山,说着指了下不远处在白茫茫的雾气里只能看见大致轮廓和上端飘着彩色经幡的日亭和月亭。“传说这里就是当年文成公主回首望长安的地方。”焦睿迷着眼看了下,笑着问我:“当年有望远镜么?”我禁不住也随她笑了。
  
   大约下午三点多钟,我们到了共和车站。司机招呼大家下车吃饭,半小时后出发。于是我和焦睿到周边的饭馆转了下,大为他们的卫生条件不满,仅从一家小商店里买了两碗方便面,用开水冲着吃了后又到附近卖民族饰品的小铺子里买了串天目石的手链和一个镀铜但看起来还算精致的转经。焦睿一手戴着手链一手摇着转经,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出了共和不远,汽车终于冲出那片能拧出雨珠的云彩。呈现在人眼前的便是壮丽的高原景色,连绵起伏的群山宛如热恋中年轻人的情话,舒缓起伏的节奏,或平缓几百里或耸立入云也如同不绝的美好字眼向无限的远处铺去。入到云丛的山头该是他们的对视人我两忘的境界吧?而无边无际广阔的草滩中间又见细致的玄妙,那些夹在绿草中姹紫嫣红的小花在祥和的阳光中和着微风轻轻地摇着。偶有几处人为的建筑——算是两情人对入世的探讨么?但对高原而言简直就是片腐烂的溃疡,好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散落的白色的羊群和黑色的牦牛群,以及骑在马上或侧卧在山坡上甩着牦牛鞭悠闲的牧人,顿时将绵绵情话中入世的探讨凭添出不世俗的光芒。
  
   许多不知名的河流象被风吹散了的水帘,映着光散落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或急或缓地流着。
  
   可一切不待焦睿抄出相机,就由头顶的一片乌云将一切又笼罩在白茫茫的雾气里,一下就伴随到青根河。
  
   “现在海拔是多少?”焦睿问我。
  
   “大概在四千左右,过了玛多就是巴颜克拉山口了,那地方最高海拔4800米。”
  
   天色渐渐黑了,焦睿躺着不做任何的声响,我问她是否不舒服,她说有点胸闷和头疼。我将旅行包里准备好的矿泉水拧开给她,“抱着喝!”并告诉她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但从迎面迩来的车灯光看到她铁青的脸色时不免担心起来,毕竟她是第一次到高原上来,又一下子上这么高,不难受才是怪事。
  
   “尽可能睡会,很快就过去。”
  
   侧前座的那个男子凑过来问我焦睿怎么了,我说高原反应,胸闷、头疼。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纸包,倒出几粒黑色的小药丸让焦睿服下。焦睿疑惑地那几粒在他脏乎乎手里的药丸,但还是吃了下去,然后躺下来不多会就睡着了,呼吸也不如刚才急促了。我向那男子道了谢,他憨厚地笑了下,“没什么,我太太刚来这边的时候也受不了。你们从哪来啊?”
  
   我大致将我们的情况说了下,示意他将已经抱着立柱打瞌睡的小男孩放到我身边的空铺上。待他放好了孩子,我们坐着聊了起来。
  
   他叫江巴尼玛,尼玛翻译成汉语大概是美好的意思。曾在内蒙上学,认识了他江苏的妻子,这次就是带孩子到江苏连云港看他的妻子回来,大点男孩叫旺堆,小女孩叫拉毛。
  
   “看孩子的年龄,你们结婚有不少年了吧?”
  
   “10年了!”说着,他用柔和的眼神看了已经在我身边睡着的小旺堆。
  
   “您就没有想着过去,或者让您太太到这边来?”
  
   “这边是高原啊,我太太不适应”他叹了口气。“也是,毕竟在海边长大的人,对高原一般都不适应。”
  
   “我家里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家人都在牧区,他们需要我——”说着收住了话,直到看见我点了头,好象得到我理解似的显得有些放松。
  
   一觉醒来,发觉车子停了,两个司机都跑到下面倒腾了好一阵子。我看了眼窗外,正下着茫茫的大雪,尤其在车灯光里,如同大把大把撒下的鹅毛。车上的人都陆续醒了过来,原本适应了的车里的味道又被另外更为污浊的味道所淹没。大家操着不同的方言问发生了什么事,可谁也说不清楚,等到从车外回来冻的吸吸索索的司机才得到准确的答案——车轴断了!司机说已经让另外一个司机搭便车到玉树去求援,估计明天上午就能有车过来接我们。
  
   明天上午?如果车子的暖风不继续吹着,那么明天早晨就会有不少乘客冻成冰棍。
  
   可除了抱怨又做的了什么呢?不少人都下了车去拦截过往的车辆,而他们所能得到的位置无非是货车的货物上或者货斗里,顶着风冒着雪,不难知道他们明天早晨的下场。但在车内剩下的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纷纷从身边的带子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食物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我右侧的两位全是如此。
  
   焦睿问我怎么办,我说还是待在车上吧。
  
   “我有点冷!”
  
   我摸了下她的额头,有点烧,我将前面刚才跑掉的几个人的被子全拽了过来给焦睿盖上,又从老高给的药里找出几粒让她服下。尼玛过来看孩子,我问他有酒没有,他说有。
  
   “怎么了?”他有点疑惑。
  
   将尼玛递过来的青稞酒抹在焦睿的手心上,告诉她别紧张,很快就过去。她将酒瓶从我手里拿了过去,对着嘴猛喝了一口,狠狠地说:“了不起就是回不去呗!”
  
   “你们这样可不行,最好能给她找个暖和的地方,再喝些热东西就再好不过了。”尼玛说。
  
   “可——!”我看了窗外正下的紧的雪努力地想着办法,可脑袋里和窗外的雪地一样——苍白!
  
   “我带你们去个地方!”说着,用藏语和我身边的老太太说了几句,抱着他的小拉毛就带着我和焦睿下了车冲进密密的雪。
  
   大概走了有三五里的路,我和焦睿都有点筋疲力尽时突然两条大狗跑过来,使劲地叫着。这时我才看清楚我们已经走到一个藏包前,尼玛让我们稍等一会,他大声喊着朝里面走去。
  
   很快,里面亮起了灯火。尼玛掀开门帘招呼我们进去。
  
   脚刚踏进藏包,牛粪火的热气合着浓重的酥油味扑面而来,男住人操着需仔细听才能听清楚的汉话说:“欢迎你,远方的客人!”说着,将我们让到火盆边的羊毛毡上,又从火盆上的水壶里倒了两碗酥油茶。碍于面子,我还是强忍着酥油的味道喝了两口,感觉味道还是非常不错时,干脆一股脑全部喝了下去。主人热情地又给加了一碗,并劝焦睿也喝下去,焦睿有些为难,但还是喝了下去。
  
   尼玛和主人高兴地聊着,我和焦睿也默无声息地烤着火。
  
   渐渐,焦睿的脸色有所缓和。我问男主人我们所在的位置,他告诉我再向前约40华里就是野牛沟——我们正在巴颜克拉山口附近。
  
   天麻麻亮的时候,我看了眼包外,见雪已经基本住了,只有些须细小的雪粒间断地飞着,便起身告辞,为了答谢主人的盛情我从口袋里套出钱包想酬谢下主人。可当主人看见我钱包时,要了过去,反复看了会问我是否可以将钱包送给他?说着将钱包里面的东西往外拿。我一把把钱包夺了过来,告诉他钱包不送人。
  
   可能是我说话时有些激动,主人生气地站了起来,将腰下的长刀也抽了出来。顿时藏包里充满了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前几秒钟之前亲和的气愤荡然无存。
  
   “钱你可以拿去,钱包不送人!”我盯着主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尼玛马上陪着笑和男主人解释,焦睿感到莫名其妙,不住地拽我的衣角。
  
   好一会后,主人收起了刀,撇过脸去冲我们甩了下手,示意我们离开。尼玛从地上将钱捡起来塞到我口袋里拉我们走了出去。
  
   回到车上后,我对尼玛道歉他也不怎搭理我,还从我身边将他的小旺堆抱到他的铺位上。
  
   定了下神后焦睿问我为什么不能将一个不过百十元的钱包送人呢?而事实上我拿出来答谢主人的钱远超过钱包的价格,他要是真拿刀砍你你怎么办?
  
   我将一直在手里攥着的钱包展开给她看,在它的里面有一张我和燕儿的照片。照相的那天风很大,两个人都迷着眼,而反映到照片上,两个人的眼神则显得是那么的迷茫,虽然共同望着同一个方向。
  
   “钱包也是她送你的?”我点了下头。
  
   焦睿再说不什么,将脸转向窗外被雪裹住的群山,静默的象山一样。
  
   我一个人默默地坐着,长久地盯着照片,仿佛看见了当天的自己和她。直到眼睛有些酸楚了,便将照片从钱包里抽出来,放在贴身的衬衣口袋里。又忍不住想曾和燕儿共处的点滴,往事啊,往往是那些人不留意的片段,回想起来格外的顺畅,象一杯凉开水。
  
   焦睿为流了鼻血惊叫的声音才将我从往事的回忆里拽回来,拉她到雪地里用雪冷敷止血。浸了血的白雪如同下面长出了红色的花朵,事过多年,每当我看到雪就不由得想起雪地上那几片象花朵一样的红雪。
  
   我在一旁紧张地忙活着,见她雪流的有些放缓才有些放心。她却开玩笑说:“流,你使劲地流,多流些省了我这个月的事才好呢!”
  
   “嚯,你好象很有经验!”我在一旁打趣。她立刻明白我话的意思,站起来冲我就是一脚,我向后一跳没有让她踢到,她却因为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雪窝里。我拉她起来的时候她又气又喘,“躲什么躲,我能踢你多疼?”
  
  
  

作者签名:
习惯穿白色衣服的人多都随和,亲切如邻!

原创[文.爱的传说]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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