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审视“娱乐”问题时，我隐隐地有一种感觉，我们虽然对强迫娱乐及时兴的娱乐方式比较反感，但是如果决心冥顽不灵时，是可以避开的——然而另一种强迫却真正是一种虐待：强迫学习。一般人习惯接受的常识往往是“学习总比娱乐强”，因此如果做一些“学习”的事情，这种借口就带着威压。今天的社会，无论何种团体，甚至企业，“学习”成风，成为一种时尚，目标是叫大家养成学习的习惯。因为我们以前的学习效果很差，所以现在我们要拼命赶路，追上别人。以上的这几句话怎么听都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以其堂而皇之，就成为可以随便虐待的理由，而且还真不好辩驳。
　　
　　学习点什么呢，当然是当世之“显学”，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是全民普及经济学常识的时代，这一两年“文化管理学”从经济学中突出，抄一点外文书——其中大部分是快餐类小读物，然后由一些商人同志开创了“显学”的继承人：成功学。这些关照所谓“人性”、“情商”、“品质”之类范畴的学问，在今天就开始活生生地鲸吞着我们宝贵的时间。这些书的总体判断，可以简单归结如下：那就是今天书市里只有两大类的书籍：百科与神学。百科本是以实践为基础的，现在却与神学相安无事地一并供人们选择，学习，我是极端地厌恶混合物的，如果不能得到纯洁，哪怕纯污也是地道的，因此要我们来一边学习社科，一边反刍神学的残渣，我就觉得格外地受虐待。此外，这些“成功学”一厢情愿地替资本积聚者翻案，企图把人们都变成驯良的员工的想法，尤其不着调。
　　
　　前些时候还流行一句话，叫做“世上没有真正的垃圾，只有放错了地方的资源”——倘若我们不再列举如上极端情况，而对普通学科理论而言，我也想谈谈虐待的问题。需要注意：所谓“放错了地方的资源”的话，口径是在社会范围，缩小至个人则就是悖论。我不需要，你塞给我还勉强拿着——毕竟是好意；如果你拿这个威胁我，那就是一种人性中无意识的倒退，当然是受罪。其实所谓“资讯焦虑”人们以前总提，却没有真正意识到它害处的可怕。这个害处也是需要注意口径的。倘若你要成为一个全才，那一定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你被强迫在身上的这种复合知识产生的附加值，大概只有对那些与己有人身依附的经济实体能受用地开怀。一门学科知识的前途依附于社会的观念，即此种情况往往实属于时尚的范畴，其本身对与个人的影响未必总是积极的。国人历来有极强的收藏癖，不愁吃喝而家中废纸板、破铜烂铁遍地者大有其人；与此同时，另一些人则专门负责收罗腐朽旧文化、旧情调；最后还有一些人紧着引进外面的理论，还总放进所谓“管理”这个筐——讲实话，管理这个东西张口便包容一切，同时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也没说，什么也干预不了”，那都是有级别之人指着夸夸其谈讨生活的东西。让我等学着这高端的学问，做着下夜拉磨的活计，岂不是虐待又是什么？此种强迫学习的好意，不领受也好。总之，我是不愿随便感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