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的眼睛有些痒。
　　他找医生，医生给他看了说，那眼里有一个瘤子。
　　于是，他的一只眼球被摘除了。医生没有告诉他，摘掉的那眼里并没有发现瘤子之类的东西。
　　他仅剩下的一只眼依然不适，除了痒之外，还有些疼痛。
　　他又找那医生，医生说，他眼里是颗瘤，再不摘除，将要变成恶性肿瘤。那时，别说保住眼睛，就连性命也难保了。
　　他的这只眼球又被摘除了。
　　这回是真的。眼里找出一个紫红色的小瘤子来，让他看。
　　他笑了——没眼咋看？
　　人们让他摸摸那盛着瘤子的瓶子。
　　他摸了，摸了许久，突然哭了。他要求把瓶子留给他，说他摸到了瓶子，就像摸到了自己的眼睛，就像自己看见了东西。
　　医生为难。说这瓶子里的标本还有拿回去研究，实在没有办法。
　　他抓住医生的手，死也不放开，双膝跪倒在地上。
　　医生终于说，好了，给你还不行吗？起来吧！
　　说着话，将一只相同的瓶子放在他的手中。
　　他紧紧抓着瓶子，感激得落泪。
　　从那以后，这瓶子伴着他度过了无数岁月。他抱着瓶子，抚摩着，抚摩着……
　　不知过了多少年以后的一个冬天，窗外寒风吼叫着，大雪纷飞。他抱着那瓶子，倚靠在火炉前渐渐睡去。
　　这时门开了。
　　风雪卷进来一个人，那人一把抱住他说：“还记得我不？我是医生，我是给你动手术的医生啊”他醒过来，高兴得发疯。
　　医生说，多少年来，他潜心研究眼睛移植，今天，终于成功了！他说，他要马上给他做手术，让他重见光明！
　　于是，他有了一只眼。
　　当医生给他拆去眼睛上的药布时，他首先看到的是那只空瓶子，然后看到的是医生仅剩下了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