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深秋的夜。她躺在屋子里的土炕上，背倚着被子等待着他的归来。
　　月光透过窗户纸，将这个小小的屋子照得很透亮。窗前的一棵小枣树的影子投到窗户上，就象她在离这儿五里远的王家屯看的皮影戏一样。
　　“他怎么还不回来呢？”他想着，问着自己，不由得翻转身下炕，开开那吱吱作响的木板门，向外张望。
　　月光下，小路长长的，很是分明，并没有他的影子。四周显得那样静。
　　“他为啥还不回来呢？”她的心有些不安起来。她低低叹了声，慢慢的将门关了，轻手轻脚的回到灶前，顺手从烂柴筐里抓出一把树叶子添进灶去。
　　灶里没有着火，只是冒出一股轻烟。那呛人的味儿钻进了她的鼻子，使她的嗓子眼发痒，她要咳嗽，忙用袖子捂住嘴巴，让声音尽量小一些，她知道，街坊已经都睡了。
　　她终于又躺到了炕里的被子上。
　　一双手向她的胳肢窝伸来，她醒了，睁开了眼睛：
　　“该死的！怎么才来？饭在锅里呢。”
　　他笑了笑，端来了饭，稀里胡涂的吃起来。
　　“哎，地点完了吗？”她问。
　　“完了。”他将一小撮咸菜倒进粥碗里，仰着脖喝着，含混地应道。
　　“你不会慢点吃，如果将来有了儿媳妇也这样，让人家多笑话！”她小声埋怨着，心中忽地升起一丝喜悦。
　　“嘿嘿，嘿嘿”他将最后一口粥喝净，用馒头抹了抹碗说：“你连儿子还没给生，哪来的儿媳妇，嘿嘿。”
　　咚！他的背上挨了一个不轻也不重的拳头。随后又是“吃吃”地笑。
　　他转过脸来问：“怎么？”
　　“快了。”她兴奋地说着，脸上有些滚烫。是呀，她快要做妈妈了！
　　“是吗？太好了！”
　　“嘘——”她努了努嘴儿：“快睡吧”
　　今天的夜，格外的好。也许是月光太亮的缘故吧，他们竟谁也睡不着，都各自想着心事。他翻个身坐起，将那被子给她掩了掩。她也坐起来：
　　“你没睡？”
　　“啊恩”他应了一声，“怎么，你不舒服？”
　　“不，刚才一胡涂，做了一个梦，嘿”他伏在他的耳边：“怪有意思。”
　　“啥梦？”他很想知道。
　　“嘿，嘿，梦见咱生了个儿子。不知为啥，孩子那么大就娶了媳妇！”
　　她说着，用手比划着枕头样大小。
　　“是啊，现在政策落实了，只要咱们好好干，不愁没有好日子！”
　　……
　　 (1980.11.16.发于天津日报农村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