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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的夜色

waing
2003-05-10 21:24   收藏:0 回复:0 点击:3907

   
   夜色如水。
   再坏的心情也会被这温柔的夜色冲淡。
   一天下来的加班让他无法承受。踏着朦胧的夜色,心儿也渐渐地宁静下来,夜风袭来,整个人都被吹软了。
   经过小小的巷道时,他心底蓦地升起想拉二胡的欲望。继而一惊,自己居然还没忘记它。在灵魂深处深深抑制着而已。他暗暗地想。
  
   二胡是他最熟悉的乐器,当年他初看瞎子阿炳的故事,泪流满面,少不更事的心里便对那柄破旧的二胡产生无法言语的感情,更让他心动产生震撼的就是破旧的二胡拉出的声音。二胡的声音,莫名其妙就把他拉进二胡的世界。
   他永远记得阿炳在小镇的夜色下,拖着冰冷的身子,紧握冰冷的二胡,在冰冷的夜中渐渐消失,而夜空中,忽地响起凄凉的二胡声……
   此后,他渴望拥有一把二胡,浪迹江湖。
  多年以后的某个夜晚,他无意间体会到二胡的感情,突然间似乎一股巨大的力量让他无法抵挡,他害怕得丢下了二胡,只身到这个城市里。
   “瞎了是另一种解脱。”他似乎听见阿炳在说。他不敢再闯进二胡的世界里。
   他选择了放弃。
  
   今夜,今夜是何等的夜晚,夜色,夜色是何等的夜色。
   而他,不经意间被久违的熟悉的声音击倒,千百种复杂的念头潮水般侵袭而至,本已深切其痛的他,此刻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他软软地把身子靠在了墙角,心神不知何处。
  
   他听二胡奏《二泉映月》时,有种“ 御风而行,泠然善也”的感觉,调子行云流水地从心田里拂过,空灵空灵的,于是一次又一次,听了无数遍。
   他不是很明白,阿炳命途多舛,却为何能谱出如此的曲子,怎么有如此大彻大悟后的澄明通透,他无法抹去夜色中阿炳苍凉的身影和苍凉的二胡声的印象,甚至在听《二泉映月》的偶尔思绪中,竟会闪现与曲意绝不相称的画面。
   可是,他终于会完整拉出梦想中的声音时,在流水明月的浮想当中,触摸到背后曲子的呜咽,人世间沧桑历尽后的悲伤冲击毫无防备的他,以至他措手不及,不敢再拉下去。
   他没有听众,就像当初阿炳流落街头,孤独地拉起二胡一样,然而他又有听众,就像当初阿炳缓缓奏出沉寂的曲子时,陪伴在他旁边的是夜色。
   就是那个像今晚的夜色里,接受不了二胡的伤悲,他放下了二胡,在舍不得的叹息后,他狠下心扔下二胡,背起行囊。
   那一夜,是星期六,夜色里,他流了泪。
  
   他隐藏在夜色里无声无息,心里却感慨万千,身边,二胡声依旧不绝于耳。
   那二胡声,深幽旷远,像蒙着雾,并不明朗,可其间的细弦伴着极弱的颤音,扰住人的心头。
   微微镇定后他才发现,这二胡与以往他拉的大不相同,惊讶地感到,拉的人把二胡低沉的忧郁洗涤得一丝不剩,仿佛是雨后的风和日丽,清爽又活泼的明丽的音调,更是他往昔不曾听过的。
   这样的夜色里,竟是这样的明丽,揭起他的回想。
  
   初时他想拉出其他的境界,像小鱼在潭中微微游动那样安静,像水静止不动一般,像溪水虽流但动中有静,又像流水落花般自然无痕。
   最后他觉得不能,因为冰冷的夜色里凄冷的二胡的印象实在太深刻,让他无法容纳其他的意象,所以只能欣赏。
  
   到如今,影子挥之不去,而在这个城市没有月亮的夜晚,他听到了对二胡的另一种诠释,他在这空灵的声音里,如同拨云见月,没来由地悟到,二胡是一种灵性的是生命,执着地为命运而活,阿炳可以旁若无人地在夜空下释放对二胡生命的冥想,却以凄清的声音回荡在夜色里,这个人以另外的情感,也是在夜色里,把空山长月的旷远溶进二胡的生命,何尝不是对二胡的热爱!
   埋藏了许久的念头腾空而起,他摸了一下胸口,明天他去买二胡。
  
   今夜,他钟爱的二胡在另一个人的手里,以别样的声音勾起他遗忘的角落,不由自主地他振动了一下身子,慢慢地循声走去。
   他要见见这个人,让自己在迷乱中豁然的人,给他如同苗圃除尽了杂草,处处如盛放的鲜花映照在清潭一样感觉的人。
   微弱的街灯下,只见角落有隐约的影象。
   可是在朦胧的夜色里,他看见了拉二胡的人,清楚地看见到二胡的人是用双脚拉的!
   一瞬间,他眩晕了。
   看不清这个人的面容,他却记住了夜色中从容的双脚和夜色中清扬的二胡声。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静静地谛听,夜色盘绕在苍穹中微笑。
   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深痛剧创来换取。
   他颤抖了,抹不去眼里的涩泪。
   他向浑然不觉有人在旁的拉者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大踏步离去。
   夜色,还是那样的温柔。
  
  
  
  

作者签名:
稻草人

原创(2003)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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