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寒水月沙-个人文章】
我家有鼠
□ 寒水月沙
2004-12-16 22:11
收藏:0
回复:13
点击:5200
我家有鼠,这事儿提起来就闹心。细说开来,还得追溯到一个月前那个周末的早晨。
天刚蒙蒙亮,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揉着惺忪的眼睛,开门一看,是邻居张嫂。未等我反应过来,她已跨进门槛儿,拽着我的胳膊,慌慌张张地问:“快看看咱们两家相连的墙角儿有没有洞?我家前些日子老鼠闹得厉害,这两天却没动静了。不知是给刚抓来的小猫吃了,还是蹿到你家了?”说着,还乜着眼儿向我身后扫视。
好容易轮到休息日,没想到一大早就给人扰了好觉,心里真是老大的不情愿。只是,邻里邻舍的,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怎可怠慢?我只得客气地请她进来。
转遍每个房间,又细细查看了阳台和洗手间的墙角根儿,没有发现什么,张嫂安下神儿来,跟我说笑了几句。然后,放心离去。
送走客人,我蹬去拖鞋,钻进热被窝儿继续蒙头大睡。至于她说的种种,压根儿没往心里去。哪里想到,从那天起,家里给老鼠闹了个天翻地覆。
当天晚上,我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忽听老公在阴台惊呼一声。跑过去,就看见一只小老鼠缩在米桶边朝着我们龇牙咧嘴地怪叫。见此情景,我的脑子里“嗡”地一声,返身就蹿到老公身上,腿盘在他腰上遏止不住地尖叫。夫见我这个样子,无法分身去打老鼠,只得将阴台铁门关住插好。然后,像个大袋鼠似的抱着我回客厅。临睡前,他嘱咐我别开阴台门,明天回来了再收拾那祸害。
第二天,老公加班,早把这事儿抛之脑后。倒是儿子听我说了,立刻跑去阴台,说是要抓老鼠。我坐在电脑旁没有动,一来觉得儿子此举蛮可爱的,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再,想他也找不到。老鼠成天东逃西蹿的,谁知道现在又躲到哪里去了。
几分钟以后,儿子大喊:“妈妈,快来,我找到了。”我有些不相信地跑过去,果然看见他拿着条帚,往出扫着昨晚看到的那只灰老鼠:身体僵直,看样子,已死去多时了。
老公下班回来,就将它踢进塑料袋,拿出去丢了。我说它是冻死的,那天气温下降很厉害,阴台又没有暖气。他却调侃我,跟儿子有板儿有眼儿地说:“这老鼠是活活气死的。昨晚它跟你妈妈比赛尖叫,结果嗓门儿太小,输给你妈了……”
我白了他一眼,躲进卧室看书。翻了几页,又想起头天儿张嫂来家那副神情,心里阵阵好笑:这个张嫂,实在是有点儿小题大作了。老鼠,也不过尔尔嘛。
可是,没过几天,半夜又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床给啃得咯吱咯吱响,刚爬起身,声音就消失了。一盏茶的功夫,老公那边卧室的灯亮了。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问他有没有听到老鼠啃床的声音。老公过来拉亮灯,眉头深锁:“你也听到了嘛?这该死的老鼠吵得人没办法睡觉。”
既然睡不着,也就不必等天亮了。我和老公三更半夜地,满屋子挪动家具找。老鼠是没找到,却将这祸害的劣迹尽收眼底:布沙发的两只大靠垫,豁然晾着几个破洞;儿子的袜子,给它拖到电视柜底下当玩具;最可气的是,窗台上的文竹盆里刨了一个深坑,花根被咬得惨不忍睹,旁边,铺着一层让人恶心的老鼠屎……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啊。
当天,我跟朋友要了几袋灭鼠药,撒遍了家里的角角落落。洗完手,我嘱咐儿子,千万不敢动那些花花绿绿的药粒。夫坐在沙发里竖起食指,示意我别嚷嚷。然后,附在我们耳边悄悄说:“给它下套儿别说出来,这家伙能听懂人话的。”我笑他神经过敏,老公却正色说:“真的,读者里一篇文章这样写的。”
从此,一家三口走路都轻轻的,说话时凡涉及到老鼠,就要压低声儿,生怕它听到,提高警惕不上当。
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又听它到处啃咬的声音,心里就恨恨地想:“啃吧,看你还能嚣张几天?”听朋友说,这药是慢性的,吃了它也不会一下子就死,得三四天的功夫。我们一家人寄希望于这些药粒儿,耐心地等待。
愿望,很快如泡沫般破碎。某天夜里,睡梦中忽然听到夫的喊叫声,急忙拉灯跑过去看。他一脸愠色,气呼呼地说:“刚才一只老鼠从我脖子上跳过去了……”
看来,得另想办法了。隐约记起张嫂那天早上好像说,她家有小猫。我让老公去借,他却没好气儿地训我:“你忘了嘛,人家是回民。回民的东西一般不借给咱们的,尤其是家里养的动物。那些动物也很邪乎,不吃汉民的食品,就算借来了,伺候不好得活活饿死。”
…… ……
那天上午,老公请假上街买了一打儿粘鼠板儿回来。说是听朋友讲,这个捕鼠有奇效。跟我说的时候,他尽量只张嘴不发声儿加带着打手势。心里怎么就觉得这么别扭呢?像是一切都颠倒过来了:老鼠成了家里的主人,我们倒像贼似的一天到晚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
儿子睡着以后,老公踮着脚尖儿将粘鼠板儿取开摆放在每个隔间的门口。特别往客厅的墙角儿和窗台上放了几张。听说,老鼠比较喜欢溜墙根儿上窗台。我暗暗祈祷,盼望这次它能够落网。
睁开眼睛,天已大亮。儿子尿急,跳下床就往洗手间跑。接着,就听“扑通”一声!起身儿看时,见他坐在粘鼠板上,右脚还粘了一张。孩子大概是急了,左脚上去奋力往开蹬,拉得胶丝儿满脚丫儿都是。后来,触到我的目光,儿子“哇”地一声哭了……
没有抓到老鼠,儿子倒先着了套,心里真不是滋味儿。怕孩子再挨摔,我们把门边的纸板儿全收了,只留了一张在窗台花盆旁边。
接下来的日子,再没有听到老鼠啃东西的声音。八成儿那家伙嘴馋吃了药,死在哪个角落里了吧。我们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心。
今天,又是周末。早晨起来看老公还睡得很香甜,不忍打搅,灌了喷壶去阳台浇花。拉开窗帘,就听“吱”地一声嚎叫,凝神儿看去:天哪,一只连尾巴算上,大概一尺见长的肥老鼠被粘住了!趴卧在纸板儿上,虎视耽耽的盯着自己。
喷壶摔落在地板上,我尖叫着跑回卧室,钻进老公的被窝,脚蹬在他的肚皮上索索发抖。
夫听我说老鼠被粘住了,立刻一跃而起,麻利地往身上套衣服。他边系纽扣,边扯着兰州腔吼:“你等着,我找你大和你妈去,让他们赔我地沙发尼!”
我催老公赶快想办法把这东西扔出去,供到窗台上怪吓人的。他倒好,过去看了那耗子的狼狈相,更来了精神,穿上棉衣,就往外走,关门时安顿我:“你在这里守着,别让它跑了,我去接儿子过来看。”
儿子一般周末是在奶奶家住的,骑车来去最快也得二十分钟。
我只好又回到客厅,抱着沙发垫,紧握一把条帚,坐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它。此时,这厮已挣扎得精疲力尽,整个身体被牢牢地粘在纸板儿上,只有嘴巴能偶尔张开,时不时地嚎叫几声。见我没有动静,它也瞪着一双扁豆眼儿眨也眨不地看着我,一副满是绝望的样子。突然觉得它很可怜。可是,谁让它那么坏呢?如果不害人,我们也不会想方设法地置它于死地啊!
儿子随老公连蹦带跳地冲进来,看到缩在沙发里的我,先乐得哈哈大笑。回头跟夫说:“爸爸,你看妈妈真是胆小鬼。”接着,又跑到窗前看老鼠,伸出手指想动,立刻给我们呵止住,其间,交杂着老鼠的尖叫。
老公带了塑胶手套,把纸板合笼了将老鼠夹在里面,打算出去处理。儿子吵嚷着也要跟了去看,我不想让他看到血腥的场面,上前阻拦,终究还是抵挡不了孩子的好奇心,只好由他们去了。
除了鼠害,心里轻松了许多。拉开窗扇,阳光便随着清风柔柔地飘落进来,倾洒在刚浇过的蟹爪兰上。那欲放未放的花骨朵儿,含羞颌首,在光影里怯怯的随风摇曳。
一切,又归于宁静。
2004.12.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