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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

三木子
2005-01-05 06:59   收藏:0 回复:0 点击:4573

    还是在姥姥家。小时候。
  
   尤其是到了黄昏,是冬天的黄昏,天短得很,月亮来得早。家家户户的堂屋里开始渗出一阵阵粥香。那淡淡的甜味,浅浅的香气,不时地刺激你早已饿了的肚子。
  
   就在这时,姥姥已经把那灶火点着了,水烧沸了,渣子下到锅里了,那香甜的粥香味也飘出堂屋和院落,在村子的上空与家家户户的芳香汇合了。
  
   我总是喜欢在这时,坐在后门坎上,或蒲团上,痴迷地看着灶火中红红的火苗舔食锅底,火光映红姥姥充满纹路的脸。
  
   姥姥总是一边添着柴,一边讲“古戏”,说准确点儿叫故事。姥姥的故事曲折动人,而在灶火的映照下,她更加美丽,整个黄昏如同进入幻境。这时,我听着听着,就会走进故事中去,姥姥和我也就成了故事中的人物。
  
   姥姥讲话是不会耽误活计的。她边讲故事,边顺手劈开柴禾,分出湿柴。不时地还要起身用长长的葫芦做成的瓢子,搅动锅中的粥。
  
   我问,为什么要那么费事,把柴禾劈开烧呢?
  
   姥姥说,不劈开,柴禾烧不透。这几天,雪化了,柴本来就有些湿,不好烧。
  
   我不明白,但又像明白了似地点了点头。
  
   其实,姥姥很少烧柴禾。树叶子、草根什么的,是主要的燃料。
  
   冬天是很容易缺烧的,尤其是那时,姥姥一个人,在生产队分到的柴禾极少。所以,一有时间,姥姥便拉上我去田里、路边,捡柴、割草。
  
   雪后的冬天,到处是雪,冷冷的白雪,又哪里会有草,哪里有柴禾呢?只有一些沟角、渠坡的凹陷处,会有被风旋到一起的树叶、乱草……
  
   夏天才是捡柴打草的季节,而在这冬天,在这雪后的冬天,一些裸露着的地头或是大堤的朝阳的漫坡上,可以叫做柴禾的,只有不多的草根。
  
   我们带上一只坏了帮的破草筐,带一把钝得只能割破手指的镰刀,顶着寒冷的北风去寻找这些所谓的柴草。
  
   应该说,这对于我来说,与其说是种劳动或是谋生,还不如说是娱乐。我和姥姥的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在我的感觉里,那一棵棵黄黄的草,在冬天的严寒下,仅剩下了一小片圆圆的根部,伏在地上,似乎是早已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我们说着故事的时候,姥姥便已用那钝钝的镰刀砍下了那一盘盘的草根,我兴之所至地帮着装筐,追问着故事的结局。
  
   当然,有时,我不听话,可能是因为路远走得累了,也可能是时间长了,肚子饿了,挨着不走。姥姥就会让我在原地等着,把自己的蓝布褂子脱下来,给我围上,让我坐在草垛上等她,她把一筐柴草背回家去,再来背我。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是何等地可气啊!
  
   可以这样说,那些年,正是靠着这些草根,我们才度过了一个个寒冷的冬天。
  
   或许正是这样,每到黄昏,姥姥家的灶火里的火光才分外迷人,锅里的粥才会分外香甜吧!即使是在现在,在我的家中,暖气炉烧着,空调器开着,我们觉得,姥姥家灶前那美好的印象是终生难忘的。你同样地砌上一只锅灶,同样地熬上一锅粥,却无论如何也没有那时的芳香了。
  
  
  
  

作者签名:
吾如鱼虾,人间如水,无形之钓者常常有之也。

原创[文.浮生杂记]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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