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月影孤狼-个人文章】
迷惘
□ 月影孤狼
2002-12-04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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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 惘
“嘟嘟”司机使劲按了几下嗽叭,是琴回来了。她扣了几下几乎生了锈的门环,门开了,是一个五十开外的妇人。“琴!”她似乎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就是女儿琴。整整一年了,她日思夜想着,一双眼睛快要失明了,可女儿是大学生,学业忙,假期间还要为自己去挣学费,家里无法满足她的需求,但作为母亲的她,完全可以理解女儿的苦衷。尽管如此,有时候她也为琴的不回来而感到异常愤怒。琴如今站在她面前,可她已不是小时候的她了,个儿长高了,胸脯也高高地突了起来“琴,我的好女儿,”她无法遏制自己心中的那股积淀了很久的激情,忍不住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女儿,泪水沿她粗糙的脸庞流下来,流到嘴里甜甜的。
第一次回家。她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在N市呆了一年,没有为自已赢得一点点儿骄傲。小时候,她爬在妈妈的肩上,望着蓝天,白云,幼小的心灵中便充满了飞翔的幻想。渐渐长大了,从读书的那一天起,大学就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灵。可是,那贫寒的家境又令她十分失望,但她坚信,困难永远挡不住前进者的步伐。没有比实现自己梦想更令人高兴的事情,她终于考上了大学,尽管家里穷。来到城市里,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可她对所有新奇的东西都视而不见。因为她怕那些污秽的东西钻到她的思想中,而使她心灵蒙上一层不光彩的灰尘。她的周围只有一堆堆的书,她怕见人,教室里她总是低着头,因为她害怕那一双双惊奇而陌生的目光。开学第二周,班里竞选班长,她带着胆怯的心第一次走上讲台,无话可说,她将自己的一双小手捏得生疼。全班同学的掌声使她的心快要跳出了胸口,她觉得快要昏过去了。“我叫琴”,终于说了一句话,仅仅一句话,就觉得双腿抖得厉害。双手扶在讲桌上,还是不行。脸成了什么颜色她自己不知道,只是觉得火辣辣的疼。第一次来到城里,脸让自己丢尽了,至于以后的日子她连想都不敢想。那天她是怎样下讲台的,她自己不知道,她踉跄地下来时不小心踩到一个男生的脚上。“哎哟”接着是一阵哄堂大笑。后来,慢慢地回忆,留在记忆里的全是一双双陌生的脸孔。那夜她捂在被子里伤心地哭了。小时候,她一个人常去悬崖边掏马峰,脸被马峰蜇得肿起来,都没掉下一滴眼泪。大概只有四五岁,妈妈做饭,她在旁边偷偷地拿火柴点燃了一堆草,妈妈打得她屁股疼了好几天,她没有向妈妈求饶。可是为什么站到那块巴掌大的地方就两腿打颤呢?还有......。想起小时的一些难忘的童趣,在被下她又带着泪水偷偷笑了。“干嘛要紧张?就是上了一回讲台?都怪这倒霉的腿。”她使劲把自己的腿掐了一下,“呀!”锥心般疼。好端端的干么要掐?“神经病。”她骂了自己一句。
快要考试了,校园内仍是一片欢声笑语,她很纳闷,什么时候了?怎么没有一点点紧张感?考试她从来就看得很认真,每次临近考试,她总要埋头下几夜功夫。
“琴,你真刻苦。”她抬起头,一个男生笑盈盈地站在她眼前,她看了一眼,然后又低头看书。因为她根本不认识他。
“琴,不能整天将思想埋进书堆里,那样没有多大益处。”她没理睬,继续看她的书。定定地,他看了她好久,好久。“我不认识你”她说了一句,但又不明白究竟是说给谁听的。“不认识?”他笑了一下。“记得吗?你踩得我脚疼了好几天。”“是你?”她的脸立刻烫起来。“我叫平。”她的思绪一片混乱,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轻轻地她用双手抱住头,心中不断说:“静下来,静下来。”故乡河边那老得不象样子的柳树,妈妈发火时令人难忘的表情,都记不清了。高鼻梁、大眼睛,瘦而高的个子,这令人讨厌甚至呕吐的影子,瞬间在她心中延展成一畦绿垠垠的草坪。“不能将思想埋进书堆里,那样对你没多大益处。”她咀嚼着他说的这句话。怎么也想不明白。等她抬起头时,他早已没有了影子。“该死,干嘛要想这些。”她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头。
“琴,你傻乎乎地想着啥?饭都凉了。”妈妈在里屋喊她。一年来积淀在她心中的话太多了,她想告诉给妈妈。可是她试图张了好几次口就是说不出一句话。世间最温暖的地方是家。但当她忆起校园里的生活时,心中却又一种说不出的寂寞与忧郁。“平”一个很平常的男孩,可她总爱想他说的那句话。
那天天很阴沉,比她的心里还要阴沉。她一个人在教室里看书。平又来了,仍然是那个样子,笑盈盈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理不睬,埋头看书或许最好不过。平说:“琴,你真刻苦,我以后就向你看齐吧。”他笑了笑,又说:“琴,知道吗?那次你踩得我脚都肿了。不过现在好了,你干嘛那么紧张?习惯了也没啥。我想你一定能行。”平淡淡地几句话,使她的心里充满了感激和羞涩。那天平和她一块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从此,她更加不敢抬头了。就算低着头她也感到别人都用惊奇地目光盯着她。她心里比犯了罪还难受。雁娟是班里令她最头疼的一个,每次遇见,她老爱问:“琴,有心上人了吗?”她非常讨厌她的这种行为,但当着面又不便反击。“该死的多嘴人。”她害怕,害怕别人把她和男孩子死拉在一起。然而未曾料到的事偏偏发生了。平和她一块坐过,当时并没有别人呀,全班同学怎么会知道呢?为这件事她苦苦的想过好几夜。“琴,和平的进展怎么样?”雁娟总是这样问。她开始讨厌起那个高鼻梁、大眼睛的平来。当和平相逢时,她内心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的感觉。但她还是走开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然而充满她内心的却是一片茫然。她哭过、也恨过;她想过,也忆过。就为这件事。当孤独和失落不断袭击她脆弱的心灵时,她就爬到窗口,遥望那深邃而湛蓝的天空。她想飞翔,她想找回孩童时的那种无忧无虑、那种天真烂漫。
大雪纷飞的假日,校园内空荡荡的。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她一个人踯躅而行。她没有赏梅的雅兴,倒象是寻觅着什么。然而她连自己也不明白在这片土地上到底丢下了什么?“琴,我知道你没回,所以......”又是平。“我不能回,我要找一份工作。挣点儿钱。”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些话说给他听?那天风很紧,那条很旧的、粉色的围巾被风扬了起来。平站在她对面默默地注视着她,她避开了他的目光。她怕被那双灼烧的眸子刺得流下眼泪。她转过了身,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和难为情,使她的心急剧膨胀着。“琴,我们一块走走吧。”平又一次和她并排走在一起,而且肩挨着肩。说不清到底该不该离开,她只是觉得一种异样的闷热从她心底冉冉升起,慢慢地开始向周身扩散。“琴,让我永远陪着你吧!”平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显得那么有力,那么执着。对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她说不清是讨厌还是喜欢。但她还是甩开了他的手,飞似的向宿舍跑去。从此,她心神不定,想起平心就狂跳不已。平的手留在她记忆中的影响却很模糊。但她和平的交往比原前频繁了。心烦意乱时,有平陪着她,乏困无力时平把肩膀借给她。平在她心中也没有原前那样讨厌了。爱情是葬送事业的坟墓吗?当她靠在他肩上时就开始想。难道这就叫爱情?爱情竟这样美?雁娟,那个讨厌的多嘴人看见了又会说些什么?她不敢想,心中只是一片茫然。她不愿听到别人的流言,更不愿意别人指着她的背而议论纷纷。多么傻呀,为什么让他拉住手?为什么当时不臭骂他一顿?干嘛要靠在他肩上?有时候她甚至对过去的事有些懊悔而哭过。“琴,怎么不说话?”妈妈问她。她不愿说,也不想把这些令人忧郁而伤心地苦恼说给妈妈听。她只是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夕阳下山了,天空变成空荡荡的一片。她双手托腮,望着蓝净净的天。“过几天又要开学了,怎么办?”她心里矛盾得连自己也说不清。雁娟,平,还有那弯弯曲曲的校园小路......“但愿新的开始,带给我的不是迷惘,而是一个新的自我......”
她茫然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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