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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岁月的纪念

一天又一天
2005-01-12 13:00   收藏:2 回复:12 点击:5374

    我是辛酉年生人,到翻过旧年就又逢本命了,几个轮翻,岂非就尽了这一生。六十年的风水,轮一场便是一个甲子。如斯岁月,亦当一叹。
  在本命之年到来之前,来留一篇文,对于过去的那20几个年头,做番纪念。
  第一要说的是托儿所。那时,许多的托儿所都是厂办的,供职工们托放家中幼儿。阿姨们多数是赋闲的职工家属,并无什么所谓“育儿理念”。记得头次被爸爸带去那里,觉得事事都很新鲜,摸摸阿姨的小电子琴,跑去画册柜子找图片看,一派崇拜的看着小朋友们捏像皮泥。爸爸逮着机会蹑手蹑脚走了。一直记得当时的场景,在意识到自己只孤单一人处于陌生人之间时,我感觉到所站立的地面一下子凹陷,强烈的不安全感使我嚎啕不止。那个没有经验的阿姨目瞪口呆,飞奔去厂区请回我爸爸。这之后,我便再没有去过一日托儿所。
  接下去是我的幼儿园。那个王姓的老师一直还记得我。最会讲故事的那个,最胆小的那个,最自闭的那个,最守纪律的那个,最无法无天的那个……
  我的胆小与自闭在那个时候是最出名的。每天外婆把我送去班级门口,然后要鼓励我自己走进去。我必是不敢,两年来都是贴着墙往里头偷看,见没有人注意了,于是瞅个空挡一下溜进去坐好。随后的时间里,除开如厕外,定是不会挪窝了。课间与谁都不说话,仔细的撮自己的衣服领子,或者是用手绢迭小老鼠。小朋友与我打招呼,全假装没有听见,决不搭腔。而在别人玩耍时,我只坐在窗口巴巴的看,心里盼望谁过来邀请,却又不肯说出口。
  那时的我,固执,倔强而且死要面子。因为害怕被拒绝,所以,绝对不做出任何的要求。因为害怕受伤害,所以,绝对不理睬任何的人。对于一个6岁的小孩,这样的姿态连长大了的我回忆起来都不可想象。许被那些前缘,就误尽了半生。好在,如今已然改好许多。只是骨子里,依然存着那么些想头。并不可笑,当宽宥,年幼时,小小的创伤绝对能影响一生。只是,有些记忆连自己都不愿回首。
  我的胆小使得我成为绝对的楷模,守纪律,决不多说一句话,决不多走一步路。似初入荣国府的黛玉,且比她更加的谨慎小心。然而,令老师不解的是,如此胆小的我,对于讲故事却有极高的兴趣。只要听老师讲过一遍,马上就可以几乎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来。老师把这引为奇事,成为当时经常玩的一个游戏。常常讲完一个故事后便把我拉上讲台,让我再讲一遍,于是我便一面撮着衣领一面开始讲。这样的本事,在老师间居然还传开了。诧异自己那时的记忆力,缘何现在就退化至此了?
  我的无法无天,也许是一场误会,但是,除开我,谁都不会知道这场误会。老师找我谈天,我非常害怕,也很忐忑。虽然只是普通的交流。为了掩饰紧张,我故意的不看着她,在她款款而谈时,我便把头朝向窗外。她叫我,我只是把头更加努力的往别处看。可是,没有人可以理解一个小孩的心理。(也许写《小王子》的Antoine Saint-Exupéry是个例外。)对于我的“桀骜”,老师大为恼火,甚至于把我的红色小书包扔到了窗户外面去了。我依然不动声色,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对峙就这样开始。直到很久以后,那位王姓老师对着长大了的我提起此事依然奇怪万分。但是,解释是永远不需要了。该解释的,是那个孩子时候的我,而不再是现在的我。
  一下子迈进了小学。依然故我的保持着幼儿时的性格。是以,虽然经常考全班第一,但是,班干部与我无缘。自那时候起,就习惯于游离在权利中心之外。安静的过了四年。没有朋友,做了一个孤僻的小孩。到了五年级,新换的老师姓何,一个自负的青年男子。我的作文成为他的新宠,每篇都做了范例。他把他的自负给了我,在他的手下,我成了年段第二,居然也尝到了被人重视的滋味。身边一下子围了一群女孩子,都想成为我的朋友,一时的受宠若惊。开始尝试交朋友,以一种屈就的姿态。因为害怕一朝的猢狲散,遂一下子成为一个扮演者。
  进了初中,是当时本地最好的中学里最好的班级。于是,学会了高傲,学会了自负。初中那几年,简单的只有两个字,“懵懂”。埋头一室,看各类杂书,窗外之事一盖不闻不问。认得两三好友。到如今依然联系者余下一个。因为喜欢班里一个数学天才,那时的数学成绩一度名列前矛。几乎有一段时间经常是拿100分的卷子回家。少年哪有定性,后来不喜欢人家了,于是数学成绩跟着一落十丈。(千丈还不至于)
  顺利的进了重点高中,努力向上了一个月。接着居然开始厌学,没有任何原因,只是深入骨髓的厌恶所处的一切。每天看杂书,听广播。上课的时候开小差,偷看闲书。整个高中,基本上除开历史课没有好好上过一门课。而好好上历史课的原因,只是缘着觉得历史老师是个好人,身体很差还那么尽心负责,不忍心辜负了他。
  那时的日子很简单。每天早上去教室借同学的作业本抄一遍,然后开始浑浑噩噩的一天,到了晚上回家,躲进自己的房间开始听广播,然后看闲书,一本《珍妮姑娘》因为当时手头没有其他可读之书而反复看了20多遍。除开学校的正经书,我什么都要看,甚至翻出医药类的书来读,因为爸爸那时迷气功,我在一个阶段,还偷偷看了许多的气功书。
  到了高三还学会了逃课。而逃了课也不做其他的事情,跑去一间空的教室,睡觉,或者是在黑板上乱图乱画。这些使得我的成绩处于班级扫尾。
  我灰败的高中生涯中唯一值得一说的事情,则是一篇历史论文。那时,历史老师笑咪咪得找我写一篇小论文,说要去参加比赛。难得被重视,平日一向懒做作业的我,居然花了整整四天,读了许多的资料,然后咬断笔竿的写了一篇。得了市二等奖。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状态,是对于无望前路的一种绝望,而一个小孩却只会以一种游离正统的方式来表达这样的绝望。换言之,我害怕高考,怕“再多努力也枉然”,于是决绝的选择自我全面放弃。正如我幼小的时候,怕别的人会拒绝我,就拼命也不肯理人一样。只是,那时人小,并不明白这些。真是少年轻狂啊!
  临高考,所有人都在舍命读书。而我,天天以要复习为由关起房门,在里面搁低声音看电视。在岁月的跑马场上任意挥霍,恣意妄为。只几日就要高考了,我翻开政治书,发现半本都是新的,而数学更是糟糕,连公式都没有背全。语文与英文倒也罢了,靠语感和能力,并不在我忧心的范畴。可是那两门却着实让人心忧。我捧起书,欲哭无泪,开始拼命后悔。于是大着胆子把政治抛掉,开始用最后的几天来啃数学。150分的卷子,第一张做了59分,找老师恶补,第二张时已经是70来分。一直记得做到第三张时已经得了99分,那时,90分属于及格,这是我难得的分数,喜得很,开始拾起一点希望。随后的卷子,开始超出100分了。妈妈请来给我补课的老头大摇其头,忍不住问,“你早干嘛去了?按着这,你哪里需要补课?”我只是说不出口,以前的数学卷子我全是抄同学的,被爸妈知道,那还了得。只是一个劲的夸老师水平好。临了,看妈妈喜孜孜补了个大红包给那圆头圆脑的老头时,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直来,最对不起的是爸妈,而自己,则是和自己开了那么些年的玩笑。
  高考结束,上了第一批本科线,班主任觉得很新鲜,特地打电话来我家里问成绩。我一门门报给他,他一门门说不错,一直听到我的政治成绩时,忍不住说了句,“要死,怎么那么点分。”我呵呵一乐,多了也是浪费,反正已经进了第一志愿。依然是那么不知上进。
  大学四年,头一年依然性格腼腆,可是,在集体生活的潜移默化中,开始收敛起孤僻,学会随和与良善。交了些不错的朋友,融却冰山后,是火样的热诚。如白驹过隙,四年的时光倏忽而过。经过沉淀的我,普普通通的融入生活,童年与少年,隐入骨髓,平和抹上颜面。
  做一场回忆,有些沉重,回首从前,那个一路走来的过去的我,似乎面目不清了。过往,却做烟云,无意停留。错也好,对也罢,哪里有悔药。余下的路,想想好再去走吧。以一个成年人的心态,以一个正确的姿势。
  

作者签名: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

原创[文.心路心语]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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