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地下婴儿
　　
　　 所谓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花叶似有情，菩提却无根。
　　 虽然婴儿常常给我讲法，地下常常和我喝酒，可是我还是分不清有情种和无情根的区别，就好象我弄不清楚地下和婴儿有什么区别一样？
　　
　　 “此酒色清而澄，闻之让人神明，尝之使人解忧。据说当年慧能的一偈，让神秀大彻大悟，就此酿出此酒。”
　　 “所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只可惜…… ”只可惜酒中有毒。
　　 “亓兄，可惜什么？”
　　 “可惜此酒现在既不清亦不澄既不净亦不明，不清不澄不净不明之酒，还是不饮为好。”
　　 婴儿哈哈一阵大笑，忽然一掌拍到案上，将菜肴酒水全部激起，鱼肠剑就在瞬间凭空出现在手心，锁定我的咽喉。
　　 我一退，再退，三退，连着变换了七八种身法，也没有摆脱鱼肠剑的纠缠。终于在靠到窗棂之时，一手托住花架，另一手挥出花架的一条腿，“当”的一声脆响，挡住了这一剑。
　　 婴儿微眯眼睛，道：“刹那芳华剑？”
　　 “不错。弹指一挥间，刹那芳华！正是此剑。”
　　 “江湖三大名剑之一，亓兄居然只用来做花架腿？”
　　 “便送于地下兄又何妨？”我笑笑，将昙花拿下，花架放倒，将刹那芳华剑递于婴儿，“地下兄今天怎么没有头发了？”
　　 婴儿眼睛一瞪道：“谁说没头发的就一定是婴儿，难道杀手就不能没头发么？”
　　 “那到是。但不知是哪位好心人，今天又来请地下兄送我好酒呵？”
　　 婴儿不答，转身而去弹剑高歌：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声音古朴深邃，别有一番意境。
　　
　　 “这个……每一次都听地下兄唱到‘哪能不挨刀’，下面究竟是什么词？”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婴儿。”地下耐心的解释。
　　 我仔细端祥，眼前的这个人长发飘飘，一身白衣，分明就是杀手地下，又哪里是高僧婴儿？
　　
　　 “……路遥遥兮询途远，松郁郁兮摆孤寒；浪子狂放，举美酒畅酣，邀风雷同酐……”地下击箸而歌，一脸陶醉，“今天我来讲一讲慧能的这一偈。”
　　 “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我们喝的酒就叫‘菩提酒’？”
　　 “亓兄从何而知？”
　　 “大师讲过许多次了。”
　　 “不可能。”
　　 “以前呢，只有浪子婴儿。后来婴儿有个好朋友，不是恋人成了恋人，虽然还是好朋友。再后来你们就既不是好朋友也不是恋人了。再然后就有了杀手地下。不知道大师我说的对不对？”
　　 “阿弥陀佛，所谓花非花，叶非叶，刹那芳华弹指间，这婴儿虽然有十二个有情的妹妹，他自己却是个无根的浪子。所以亓兄不明白。”
　　 “哦，不明白什么？”
　　 “无论有情无情，均是心上有尘。慧能曾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今天我就来讲一讲这一偈。”
　　 “…………　…………”
　　
　　 其实杀手来未必就是要杀我，高僧来也未必就是要讲法。
　　 在这个世界上，纵使伤心讲得出，寂寞又有谁讲得出呢？